走过回栏，一个正对着院子的屋子。本该是大厅的地方却赫然是一间书房。想来苏墨也不会招呼什么客人了，要客厅也是无用。

门并未关苏墨执笔埋头在案前画着什么，我轻扣了几下门。苏墨并未抬头，只是幽幽的说“进来吧。”

里面靠墙摆放着几个书架，正对着门的是一个书案，而苏墨就坐在那儿。在书案下首的两端各放着一个矮几。

我走过去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犯了难，虽说苏墨也算的上我表哥，可着实是远的不能在远的亲戚，加上基本没见过，这“表哥”着实是叫不出口。而苏墨又比我年长不少，呼其名也着实不妥当，这可真是让自己好生尴尬了一把。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苦恼。我比你也年长不少，哪怕你想叫我一声老伯，我也是受的了的。”

一直以来苏墨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那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白雪。冰冷而又遥远，仿佛只能在远处仰望的存在。蓦的听他说着玩笑，还真是出乎意料，不过如此一来尴尬倒是缓解了不少。

我想了想道：“额，兄长总这样一眼看穿人心的么？”每次我什么都还没说，他却总能一眼看透。

“呵。”苏墨似乎很排斥这个话题，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冰冷。一瞬间气氛又回到冰点，如果可以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想和苏墨打交道了，分分钟让人尴尬的不行。（(-.-)其实我要写的是分分钟尴尬到爆啊。）

苏墨放下笔，我低头看了一眼画纸，一瞬间有些惊艳。他的画笔墨清浅，就仿佛那纸同笔还未相遇便以分离。浅浅的墨痕重重晕染，数不清的清冷幽寂。明明画的那样淡，却如刀刻般嵌入人心。

而那纸张上堆叠的墨迹画着的分明是一株茶树。我在下首的矮几前坐下，看着院落里刚经过雨水的茶树，而苏浅就蹲在那些茶树前弹着水珠。我恍若随意道：“你似乎很喜欢茶。”

“世间之物，虽有万般模样，但于我而言，却无半分不同。”苏墨似笑非笑的说，一字一句毫无温度。

“那…为何…”我开口追问，却见苏墨望着院子一副沉思模样。我便也像院中望去，原先院中的苏浅已经不在。我忽然想起什么的说道：“似乎也未必见得吧，还有些是十分不同的吧！”

苏墨苦笑：“是啊，总还是要有些不同的，不然会让人很苦恼吧…”

这话说的莫名，但想起苏浅曾说的话，便瞬间明白了。其实于苏墨而言唯一不同的不过苏浅而已。而那苏浅呢，最开心莫过于自己能给哥哥带去欢喜。苏浅费尽心思想苏墨开心，若苏墨却连个喜爱的东西都没有，着实让人苦恼。殊不知苏墨的欢喜，不过是让苏浅开心而已。想来真是迂回的有些绕口。

只是，这样的感情似乎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

“你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只不过我这个人向来铁石心肠，事不关己便如风过耳任其自流。”

我轻叹了口气，早料到苏墨会如此。便笑着回着提前想好的说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这附近可有什么美景可游玩的。”

“北面有个千年古街，向来多奇闻轶事，你不妨去看看。我想，应对你尚有些作用。”说罢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话里有话。

“也好。”说罢我起身准备告辞，但却不知怎么又脱口而问：“苏浅，当真是你妹妹？”他们明明是一对相爱的人吧，怎么会是兄妹。

苏墨一愣，平静的眼眸似乎一瞬间有了裂缝。只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一字一句道：“只会是，妹妹。”

“是吗？那你年纪也不小了，却为何还未娶妻？”这话问出口后，我就有些后悔。其实我平日里也并不爱过问旁人之事，可经日却莫名起了抑不住的好奇心，莫非是因为那莫名的熟悉感，便一心想问出个究竟。

我正懊恼中，脑中已设想出苏墨的各种反应，但我万万没想到，苏墨会突然大笑起来。惊的我七荤八素的。我正莫名苏墨止住笑道：“你提醒的很对，我确实该娶妻了。看你年龄也不小了，也未婚配不如…”

“啪”我寻声向门外看去，苏浅愣愣的站在门外。而地上的瓷片和糕点散落一地。我看向苏墨，一脸意料之中平静，我这是被当了一回箭靶啊。

“啊…对不起，我又…又搞砸了…”苏浅说着低头快速捡着碎片，似乎要掩饰着什么，可我还是看到了 她的双手在颤抖，慌乱中瓷片上染上了血迹。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跑远。

苏浅飞快的跑着，生怕慢了一点便被看穿心事。

哥哥向来淡然啊，从未那般放声的笑过。可是今日一笑，却不是对我。哥哥你…要丢下我了吗？

而苏墨也终于忍不住跑过去，只是未出门口便停了下来。就那样静静的扶在门上，望着苏浅离去的方向。那眼里的寒冰覆满裂痕，一寸一寸散发的寒气，肝肠寸断腐骨噬魂。

这般模样其实我前不久才见过的，如那雪夜孤立的雕像，嵌入骨髓的凄凉。直到很久的后来，我才想起那是穷尽所有却终不能和深爱的人相守的绝望啊！

我看着苏墨轻叹：“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墨回过神来苦笑，仿佛掏空了所有力气的喃道：“何苦？我，没有选择…”

“怎么会？就因为，她是你妹妹？”

苏墨依旧苦笑，颓然的走进来，却不回答。

我摇头“不，不会的，你不是全天下都不放在眼的里吗？那旁人怎么看你又会在意吗？亦或者你们就一直像如今这般，只是兄妹的一辈子。我想这也是苏浅想要的吧。你有何必非要…”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苏墨何至于此！

苏墨停住脚步，垂着的手轻轻蜷起，手指轻掠过手掌。随后闭上眼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一辈子？过后便继续像前走，在案前颓然坐下。无力的说：“水自上而下，日月东升西落，此为天道；人生死存亡，旦夕祸福此为命数。人力不可更改。”

我看了眼昏暗的天空，天道？命数？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便又是淅淅沥沥的大雨。已经入秋了啊，竟还有如此天气。而那早前才新绽的几多茶花，如今已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