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黑气少年在我的手中渐渐消失，无数的白色亮点和黑色阴气全数钻进了我的左眼。

下一秒，我的身体突然恢复了控制，但却全身无力，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墨镜男突然出现在眼前，想要将我扶起。

我抬头看到了他墨镜内的倒影，愣了一下。

——那还是我吗？

左眼凶恶圆睁赤色竖瞳，周围的皮肤布满了黑色菱形线条，一道血泪滑过脸颊。

像是一道从眼睑中间划至下巴的伤口，而另一边右眼无神地微眯，脸色惨白无血色，看起来整张脸异常怪异。

“莫昕？”墨镜男看我愣神又叫了我一声。

我将视线从墨镜的倒影转至他的脸，脑中突然闪过xx医院门口的画面。

他将我整个人拦腰抱起，一边走出洗手间一边说：“等会送你xx医院。”

我想说不去医院，但根本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只能任他将我抱出了别墅送进车内，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奇怪的是，我第一眼睁开，看到的不是医生，不是护士也不是爸妈，更不是墨镜男。

竟然是——刘数！方君凯和张暮生的室友。

“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我是前天食物中毒进的医院，你呢？”

“啊？我……”

他特自来熟地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我的病床边，一副准备和我唠唠嗑的架势。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他我是怎么进医院的，他突然又咋呼了一声。

“对了！”然后跑回旁边的病床，在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我。

“这是暮生两年前写的，Devil''''s?eyes恶魔的眼睛，里面写的眼睛和你很像也有点不一样。”

恶魔的眼睛？

我疑惑地翻了翻几页书，发现这是本英版小说，我有一些看不懂。

“写的大概是什么？”

“大概是一个巫师，他学习了一种巫术，用自己的双眼跟恶魔换了双恶魔之眼，能看见鬼怪，随着修炼还能看到人的想法，蛊惑人心，然后变得很厉害！”

换眼，能见鬼怪……

“恶魔的眼睛是怎么样的？”

“啊？好像描写的是……血红色的竖瞳，有点像蛇的眼睛。”

心中一沉，我不由地摸了摸左眼上的眼罩。

张暮生……你两年前写的小说为什么和我的左眼那么像？

看着手里全是英文的书，我突然想起了张暮生金褐色的眼睛，问刘数。

“你知不知道张暮生是哪里人？”

他摇摇头，说：“不清楚，他从来没说过。”

我皱了皱眉毛，还想问点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墨镜男和寸头男推门走了进来。

“精神不错嘛！这么快就有个小帅哥陪你聊天啦！”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问：“来接我出院的？”

“不然呢？”他耸了耸肩，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刘数道了别后，我坐上车。

想起了昨天的事，问：“昨天的案子……”

“案子已经完结了。”墨镜男打断了我的问话。

“我想说的是你们局座的儿子故意杀人的事。”我有些不满地继续说道。

“我说的就是这个案子，那个厉鬼为什么会来杀那几个小子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既然要将罪犯绳之于法，我们就不能让罪犯死于非命不是？”

嗯？

“你的意思是……你们并没有包庇你们的局座儿子？只是保住了他的命好接受法律的制裁？”

明明听起来很正义……但有点怪怪的……

我摸了摸左眼眼罩，不知道那个黑气少年和那些鬼魂，是不是全呆在我的左眼眼球里？

还是……在眼球内消失了？

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爸爸，和清远道人在唠嗑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昨天给清远道人打过电话，要他来给我看看眼睛的。

结果等我掀开眼罩后，清远道人也很是疑惑。

“这鬼眼……似乎被人下了术或咒啊！”

他皱着眉头，掐指算了算，我在一旁看着，脑中突然不断闪过各种对于我来说乱七八糟的古言古字。

还有一个八卦阵，不停地转啊转……转得我头晕！

“这不是中国用的法术，倒像是西方用的巫术！”清远道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将眼罩给戴了回去，脑中所有的画面瞬间就消失了。

这似乎……是新技能啊？

我跟清远道人说了我刚刚发生的事。

“哦？鬼眼能视人心？……怪哉！”

清远道人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定是有人正用巫术利用小道友炼制鬼眼，这其中必有玄机，小道友怕是要遇血光之灾了。”

“可惜……本道人没研究过西方巫术，看来，是帮不了小道友了。”

有人在利用我炼制我的鬼眼？

想来想去，其中最有嫌疑的也就只有两年前，写过关于巫师修炼恶魔之眼的张暮生了。

送清远道人离开后，我坐在客厅内看着透过玻璃窗照在地板上的阳光发呆。

不知不觉，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和张暮生有关的画面……

（莫昕？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把头抬起来怎么吃饭啊？）第一次见面他对我说的话……

（每次你摘下眼罩就要流血，所以给你手帕等会可以擦。）第一次对我的体贴……

（你跑什么？我又不是怪兽。咳咳……明天星期天，你有约吗？去干嘛？我可以跟着去吗？）第一次和他一起出远门……

（你来了？左眼最近怎么样了？……你平时都干嘛？……对了，之前你堂姐的事情我写进小说里了。?呃……上次那个清远道人挺有趣的，他和我说了很多抓鬼的经历。?）第一次试图讨好我和我聊天……

（哭吧，我就在你的身边给你递纸巾……）第一次温柔地对我说话……

（君凯说它看起来呆呆的，所以就给它取名叫呆子。不止猫和狗，只要人类善待动物，动物也会善待人类的。我送你回家吧。）第一次对我微笑……

每一个画面都那么的清晰，难道……我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他了吗？

但他……也许就是背后利用我炼制鬼眼的人？

也许之前的接近，不过是对我左眼的关注而已？

也许……

夜色临近，我越想越烦躁，扒拉了几口饭后便到街上去散散步。

沿着一条街缓步地走着，口袋里的手机被我捏得紧紧的。

要不要打个电话约他出来？

因为满脑子都是他，我无意识地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暮生…张…暮…生……”

“你在叫我？”

“喝——”

耳畔突然响起张暮生低沉冷淡的声音，我被惊了一下，脚下一崴……肩膀被人用一只有力的手揽住。

“你，你你哪冒出来的！”

我惊讶地看着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张暮生。

说曹操曹操就到！要不要这么恐怖？

“刚刚去买东西，看到你傻乎乎地直往前走，所以就跟了过来。”他解释道。

我看了看他空荡荡的双手，问：“你买什么了？”

他突然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又想起了他阳光下金褐色的眼睛，那时候他也这样微笑着。

实在不想再猜测他是不是利用我了，直接开问。

“张暮生，你是不是……对我的左眼做过什么？”

吓！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我瞪大了眼睛。

“啪——”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他丫的，竟然真的是他！这几天让我半夜梦游出去吹冷风，抓鬼给左眼吸收的就是他！

转身正要跑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僵，全身动弹不得……

“发现了也没关系，你的恶魔之眼我已经炼得差不多了。”　　————————————————

他将我带到一处偏僻的郊外，一栋老旧的两层楼房。

里面其中一个房间，不像其他地方，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而是到处摆满了白色蜡烛。

地上杂乱地放着几本，摊开的老旧残破书籍和羊皮卷，地上深深地刻画着一个，复杂的六星阵图，我就躺在那个阵内。

“你丫的混蛋！把我当木头人一样玩？！你这个阴险的小人！偷偷炼制我的左眼到底要干什么？”

他站在六星阵外，看着我怒不可遏地骂着他，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突然开口平静地说道：“在吉利有个巫师家族，我是其中一个有四分之一巫师血统的混血成员。但我的天赋没有纯正血统的巫师高，在家族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半跪在我的左侧，将我额头上盖住左眼的刘海温柔地拨开。

“但看到你这只左眼很像我们家族内，只有大巫师才有的恶魔之眼后。我就调查了一番，没想到它的确是未炼制是恶魔之眼，你们东方，叫鬼眼。”

我的眼罩被他摘了下来，左眼看着他的时候，脑中闪过的画面，是我躺在地上表情惊慌的脸。

他正想着的是我现在的样子？

“原本是想炼制成功的最后，拿你来血祭的……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他掏出了一把短匕首，对着旁边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看了看，说：“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改变想法？你要做什么？”我害怕地看着他手中的短匕首，手脚不由地挣扎了起来。

他掐住了我的下巴，按住了我的脑袋，看着我的左眼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微笑。

“一开始我是打算，杀了你再夺你的左眼的，现在，我想让你活着……”

脑中突然闪过各种，我或怒…或笑…或无奈…或哭泣…最后是我现在表情惊慌的画面。

“啊——”

我的手腕冷不丁地被他划开了道伤口，鲜血直涌。

然后，他也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道口子，他的血液与我的混在一起，流淌进深深地刻画六星阵时留下来的凹槽里。

“张暮生！你个神经病！”

他咧嘴一笑，掐住我下巴的手盖住了我的额头和眼睛，开始吟唱古怪的咒语。

身下的六星阵开始发热，发亮……

右眼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掌心和我耳边的发际。

我不知道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而哭泣。

还是因为……突然发现喜欢的人心里也在意我，却依旧要强行夺我左眼而流泪？

在他的吟唱下，我的左眼越来越疼越来越灼热，感觉连半边脑袋都开始疼痛了起来。

最后左眼的疼痛，超出了我能忍受的范围，我不禁开始痛苦地哀嚎。

一股力量突然从左眼处传来，右手猛地挣脱了张暮生下的禁制，一把抓住了他胸口上的衣领，将他给拽开。

吟唱被中途打断，发光的六星阵渐渐失去了光芒，我动了动手，猛地坐起了身。

顾不得全身还有些僵硬酸软，几乎是用爬的跑到了门口。

“啊！”

又是身体一僵，无法动弹。

“你还不能离开。”

张暮生正要上前，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轮廓分明，长相英俊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打量了一下我，发现我完全动不了后，将视线转到了我身后，张暮生的身上。

“你是个巫师？挺年轻啊。”

“你是谁？”

张暮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平静，很冷淡。

“我是捉鬼道士，于亦。”

名叫于亦的男人挑了挑眉，又接着说：“你刚刚聚集大量阴气要做什么？和她有关？”

他指了指我。

“与你无关。”

“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打算做什么好事，这人我要带走。”

他上前就要将我扛起，一道阴风猛地袭来，他反应迅速地侧身躲了过去。

“我还没和巫师交过手呢！”

说着，他右手成剑指，挥出一道剑气击向张暮生。

张暮生张口念了句什么咒语，俩人绕过我，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哎呦，刚干完一架，又跑了这么远，累死少爷我了。”

一个身材壮硕高大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房间。

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

“咦？这是怎麽回事？不是有大量阴气聚集吗？怎麽没鬼倒是有人呢？”

于亦对他喊了一句：“把那个有鬼眼的女孩带走！”

“不准！”张暮生难得地怒喝。

“嘿，少爷我为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带走！”

他拿出一只红旗，对着我的脸挥了挥，喃喃自语地念叨着我听不懂的咒，猛地将红旗抛起。

红旗在我的头顶转了几圈，一股暖哄哄的热流从头顶灌入。

我打了一个哆嗦，瞬间全身恢复了控制，左眼也被缓解了疼痛。

我有些虚弱脱力地晃了晃身体。

“砰——”

身后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我回头看去，发现一个窗户被撞得粉碎，张暮生不见了踪影。

“跑得挺快的。”

于亦拍了拍身上打斗时，弄脏了的衬衣。

然后转身又仔细打量了我，问我怎麽会，被张暮生这个黑巫师带到了这里。

我捂着左眼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个被撞得粉碎的窗户，没有回答他。

只是觉得，自己第一次的暗恋，已经被暗恋的对象，像撞碎那个窗户一样，被毁得粉碎。

心口的位置和左眼一样，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