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是可怕的吗？也许……可怕的，其实是人心……

陈悦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的左眼安逸了一段时间，不再疼痛流血。

但是安逸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事件，让我的左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经历……

星期五的下午，原本还挺晴朗的天，结果在等我走出教室后，雨水“刷——”地倾泻而下，雷声阵阵……

最要命的是整个市区还突然停电了。

路美琳今天请假，我不想回到没有灯，显得阴沉沉，又没有熟悉的人的教室。

只好抱着书包躲在走廊边，等妈妈拿雨伞来接我或雨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看着原本十几个和我一样，在等雨停或家人来接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接走。

……我都想加入那些，准备抱团冒雨冲回家的男同学了！

眼看雨越下越大，我心情烦躁地捏着手机，看着那群男生商量着是要把书包顶在头顶，还是保护好书包塞在外套里。

最后他们商量完了，我还是没能厚着脸皮去加入他们，毕竟只是想想而已。

他们顶着书包冲进雨中后，就剩我和另一个很瘦小的女生了。

等着等着……

一阵脚步突然从另一边的走廊传来，我和那个女生转过头。

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围着一条黑色围巾，带着无框眼睛，脸色青白，年纪看着有三十五六的男人。

正拿着还滴着水的黑色雨伞，向我们缓步走来。

“同学，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没来接你们啊？”他看到我们后语气和蔼温和地问着。

他一走近，我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又退……

因为我的左眼，在他走近后，猛地刺痛了起来，鲜血瞬间就涌出。

这种感觉比以前遇鬼的时候，更加猛烈，几乎要把我疼得哀嚎，我退了好几米才好一些。

他奇怪地盯着我面部扭曲地捂着左眼。

问：“你怎么了？我是学校的老师，你不用怕成这样。”

我想笑一笑表示没事，但没能成功……

他也没再理会我，好像并不在意，我为什么捂着左眼表情痛苦，转而问那个被我吓到的瘦小女生。

“老师刚好要出去，要不要我送你？”

瘦小女生还是有点警惕性的，问：“我怎么没见过你？老师是教哪个班的？”

“呵呵……我是教初二的语文老师，你们当然没见过我。我女儿也在读高三，我本来是来接她的，没想到她已经自己走了。”

他依旧和蔼地说着，看起来像是个老实善良的老师。

我就算是相信他是老师也不是神马坏人，但我的左眼不允许我和他靠近。

“这样啊，我家在xxx老师顺路吗？”瘦小女孩似乎相信了。

“顺路，再往下就是我家了嘛。呵呵……那……这位同学，你家住哪啊？”

他又转头看着躲到七八米外的我问。

一边用手揉了揉脖子，像是不舒服似地拧了拧。

“呃……我妈等会就来了，刚刚有打电话给她。”我拒绝道。

我妈也的确在路上了，我没必要和他一起走……

而瘦小的女生最后决定跟着他走，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打开伞离开。

突然想起他似乎身边跟着鬼，于是掀开左眼的眼罩，抹开渗出的血，看向他们背影的时候……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那个自称老师的男人，身边竟然跟着两个衣服凌乱破碎，全身不是伤痕就是淤青的女鬼，年纪都在十八岁左右。

它们面部狰狞，手指死死地掐住男人的脖子。

我看着瘦小女生跟着他越走越远，怕会出什么事，连忙戴好眼罩冲进雨中，向他们狂奔而去。

眼看着他们就快走出校门，我连忙大喊：“喂！等等——”

但雨声太大，加上“隆隆”作响的雷声，瘦小女孩没听见我的喊话。

倒是那个自称老师的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

我越发觉得他太古怪了……

我追上他们的时候，眼罩因为被雨水浸湿而脱落。

左眼不断涌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得把我的蓝色外套，染得血迹斑斑……

我一把拉住瘦小女生，她被我这幅模样吓得尖叫了起来，还拼命甩开了我的手。

男人推了我一把，我原本就因左眼疼得脑袋发晕，这么一推，我就倒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一个女鬼蹲下身看了看我，发现我的左眼正看着它，它奇怪地歪了歪头……

紧接着，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手脚感觉被人捆了起来。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却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夏装。

胳膊和腿触碰到了干燥的沙泥地，鼻子也闻到了一股灰尘和木头腐败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吱——”

身后左侧响起一阵老旧木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今天，我们学物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有点耳熟。

几声脚步声响过后，我被猛地提了起来。

什么东西从我眼前被拽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我眨了眨眼睛后，看到了那个自称是语文老师的男人。

“爸爸不是故意绑着你的，你要是平时听话一点，不要老是偷跑出去玩，爸爸就不会罚你了。”

爸爸？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脸和蔼地拿出一本，高三的物理教科书，放在地上，温和地问：“看得到吗？”

我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书，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爸爸问你话，你要回答——”

脑袋突然被猛地甩了一巴掌，双手还被捆在身后，没法保持平衡，我又摔回了地上。

额头磕到了一些沙石，疼得我倒抽了一口气，不小心吸进了些灰尘。

“咳……咳咳咳……”

我又突然被提了起来，男人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脸担心地说。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要好好说话，知道吗？”

我并没有想说话，但我的嘴巴却突然动了起来，声音比我的声音稚嫩得多……

这不是我的声音！

“你个神经病！快放了我！小心我让我爸……啊——”

男人猛地掐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到几乎要掐碎我的骨头。

“我就是你爸爸，你竟然敢骂你爸爸！”

男人眼神疯狂地瞪着我扭曲的脸，拽起我的头发就往外一个角落拖……

我这个时候才看到，被一堆书籍箱子挡住的角落里，竟然倒着一具也是双手双脚被捆住，高度腐烂的女孩尸体。

上面到处爬满了肥硕的白色蛆虫……

“啊——啊——救命啊——放开我——”

我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只是恐惧地瞪着眼，发不出声，而我的嘴却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给我跪在这里念弟子规！”

我被拖到了尸体的旁边摆了个跪姿，但我的身体被吓得有些瘫软，只能斜斜地靠着墙壁勉强跪着。

地上有一本被血染红的弟子规……

“念！”

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后背被狠狠地抽了一竹竿，我疼得跪趴在地上，手按到一片乌黑的血迹。

紧接着又被抽了一下。

“念！”

“呜呜呜……弟子规……圣人训……”

眼前突然一黑，我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

我感觉自己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肚子饿到胃火烧火燎的痛。

眼睛半睁半眯着，像是随时又会晕倒过去。

我动了动脑袋，脖子一阵刺痛，还感觉到干涸的血污裂开了。

昏昏沉沉地看着灰色的水泥天花板，隐隐听到外面远处有人在说话……

“刘老师，又回老家啦，田田好久没回来咯。”

“呵呵……田田学习呢，她可懂事了，这次考试又得第一了。”

“是吗？还真有刘老师当年的风范啊，咱们林泉村又得有一个高考大状元了吧！准备进清华还是北大啊？”

“呵呵……再说吧。”

刘老师？林泉村？

安静了一会……

我以为他们都走了，尝试着用手肘撑地坐起身。

但我身体一动，腿抖了一下，膝盖处传来一阵阵，被数百只针刺入骨髓的疼痛感，几乎小腿以下快没有知觉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轻到几乎没有的脚步声走到我旁边。

那个男人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脸，看我微睁开眼后，举起手里的一份试卷。

“昨天你的数学只考了一百一十二分，我只罚你不准吃饭，今天……你要是再考不到满分……我就割了你爱骂人的舌头。”

我被他抓着肩膀扶了起来，灌了点带着咸味的热水……

一张凳子模样的小桌子架在了我的右侧，上面已经摆好了一张数学试卷和一支圆珠笔。

我看着自己布满淤青和血污的手，费力地捡起圆珠笔，缓慢地在试卷上做着题。

途中……

只要我身体体力不支脑袋昏昏沉沉快要昏倒的时候，他就拿针扎我后背一下，既疼又不会让人疼晕。

等做完试卷，我几乎也离死不远了。

他拿着试卷检查了起来，我趴在小桌子上意识越来越模糊……

头发突然被猛地抓住，我的头被狠狠地扯离了小桌子，刚刚做好的试卷拍到了我的脸上，掉落在地。

“第七条选择题为什么填错？第二十二题的算法从第三步就开始错了，还有第二十五，三十，三十一，你有没有好好听我给你讲的课啊！”

他愤怒地将我的脑袋撞向小桌子，一下……又一下……

直到我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左眼熟悉而剧烈的疼痛……

再次醒来时，我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身体虽然乏力但不像之前一样几乎没有力气。

那种无力逃脱的恨意，和被极其残忍的虐待，随时会被打死的恐惧感，还让我心有余悸……

我颤抖着动了动身体，还有些惊恐地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发现自己是在医院，外面已是黑夜，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和腿，完好无损……

这才定了定神，安下心后，我连忙拔掉还在输液的针头，下了床。

还在刺痛的左眼血迹已渗透了整个洁白的眼罩，走廊里的一个护士将我拦了下来。

“小妹妹，你的眼睛出血了，不要到处乱跑，你的病房在哪？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你带手机了吗？”

“嗯？”

护士愣了一会，问。

“你要打电话给家里人？”

“不，我要报警！”

“……小妹妹不要闹……”

“我没闹！你放开我！”

“……”

我要报警！让治安去抓那个变态虐待狂！那个瘦小女生还在他手里呢！

最后……

我还是被护士姐姐给送回了病房，好在我爸妈这时候，也已经从家里过来了。

我简单和他们说了放学的时候发生的事，并没有告诉他们，我昏迷的几个小时里，经历的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于是同样觉得，那个自称老师的男人可疑的爸妈，赶紧帮我报了警。

然后要让医生给我看看流血不止的眼睛，我怎么劝说看了也没用，爸妈还是将医生请来了。

医生给做我了各种检查后，果然摇了摇头。

并且说我现在有些严重贫血，如果左眼持续这样流血，不超过三天，我就会休克。

这话把我爸妈吓得……就是不让我出院，我没办法了，只好摘下眼罩看了看病房四周。

告诉他们我的病房里呆着两只鬼，门口还晃荡这一只，我的左眼会流血是它们影响的，离开医院就可以了。

听我这么说，爸妈也终于知道了，我的左眼自从七月份出了事后，便能见到鬼了。

“不好意思，我是刑警队的警官梁国雄。请问之前报案有人诱拐少女，是你们吗？”

我刚说服爸妈回到家，两名治安就来敲门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纪四十多岁，方脸浓眉很严肃的中年治安。

爸妈把他们请进了家，他看到我后问：“你就是那个当事人之一？对方还动手伤害了你？”

我摸了摸，已经换上干净眼罩的左眼，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不对劲的时候追了上去，他推了我一把而已。”

“好，那你是怎么觉得他不对劲的？被诱拐的女孩叫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后，示意一旁的一个年轻女治安，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

我思索了一下我该怎么回答……

能说我的左眼见到鬼后又切身体验了其中一个女鬼的经历吗？

也许他们不会相信，但……

那个瘦小的女孩可能已经被带走，关在女鬼最后听到，那个男人和别人对话说到的老家林泉村里。

想要尽早救出她，就必须告诉治安我所经历的一切……

“我……我看到……”我紧张地捏着衣角，抿了抿嘴后开始诉说。

左眼见到的两个死相悲惨的少女鬼魂……

我冲进雨中阻止男人带瘦小女孩离开时，他奇怪的反应和举动……

被推昏倒后，经历了其中一个鬼魂，被神经质虐待的切身体验……

最后清醒前听到的对话，刘姓老师，女儿田田，林泉村……

回忆着那些被虐待的可怕事情，我都能不由自主地颤抖，声线都变了。

但听完我说的经历后，只有坐在我左右的爸妈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神色心疼难过地安慰着我。

而对面的两个治安则是面面相觑，明显都不相信我说的一切，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估计以为我们这一家子都有点神经病吧？

“咳，那个……我们会回去调查一下，现在都还没有回家的女孩的，呃……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先回局里了。”

他们站起了身，看着很是无奈地想要离开，我怕他们只是敷衍着，不打算立案。

便跟着他们走到门口诚恳地说：“你们一定要去查一查。那个女孩说自己住在xxx你们去查一下就知道她有没有回到家里。”

他们点点头，匆匆地就走了……

我很是担忧地回到房间，看着窗外还在下着的小雨，发了一会呆。

妈妈给我做了点夜宵，端进房间后看我在发呆，有些心疼地走过来摸着我的头说。

“妈妈会找人治好你的眼睛的，以后……你就看不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我笑了笑，让她不要太担心，现在我都快习惯了……

陈悦的事件让我对鬼的恐惧有了一些改变，鬼不一定都是可怕的。

它们像是只为了某些执念而存在，执念完成后，便会消失。

就像陈悦一样……

妈妈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我把她做的夜宵吃完，嘱咐我不准想太多，早点睡觉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钟，九点五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