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还不清
本以为蒙恬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生活上会很马虎,几天相处下来,他对饮食,衣着的事无巨细已经打破了我既定的印象。
看着他忙碌的双手,骨节明显,常年的练武让他的手指生了厚厚的茧。
“你常年征战在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吗?”我冷不丁的问了他句,“是啊……”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地上,悠远深长。
“你没有夫人吗?”“曾经有的……” 蒙恬的眼睛忽而空洞起来,
“她怎么了?”我轻轻地问“她……”蒙恬似乎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噤了口。“夫人,蒙恬失仪,请姑娘见谅……”
蒙恬无力地抱拳弓腰道歉,看着他忆起往事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般的无奈,就打发了他去准备迎接明天将要到来的仪队的事情。
看着门外忙碌的众人,仿佛这一切都不存在一般的迷惘,这就是古代女子的宿命吗?时代不由人啊!
来迎接的仪队守时的到来,盛装打扮的我在侍女的的簇拥下走出了局促的屋子,看到前来迎接的人,我大惊,
“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我轻轻的念叨,纪公子云淡风轻的行礼,朗朗开口“在下公子纪,携同李由,谨遵皇帝陛下圣命,特迎蒋夫人回宫!请姜夫人接旨!”
李由(信长)看到我微微一怔,很快随众人跪下听公子纪宣读御旨。我凄凉的听着公子纪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句如钢锥一般硬生生的钉在我的心上,面目全非。
怪得不得古代女子话凄凉,却道是这般模样!逃,终究是逃不出历史的洪流。
可为什么是我!这天下众多的女子,为什么偏偏是我姜密!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闹。
任他们磨破嘴皮,磕尽响头我都无动于衷。忍无可忍的公子纪把躺在床上等死的我一把扯起,指甲嵌进我的肉里。
我小声的嘟囔着“疼”“知道疼,说明你还不想死。知道为什么皇帝千辛万苦的把你弄进宫吗?”“为什么?”我抬起黯淡的眸子看着他俊美的脸。
“父皇笃信方术,他的手下有一个名叫徐福的方士,他曾向父皇进言,大秦江山不稳,需求得一位至阴之体的女子,常伴父皇至阳之躯左右,如此阴阳相调,可保大秦社稷千秋万代!多么愚蠢的言论!
可笑父皇深信不疑!搜尽天下美女只为这荒谬至极的笑话!”他越说越激动!抓的我肩膀有了淤青。“那我是不是更应该死……”我颓废的看着他,“你不能死,你死了,其他的人就白死了。”
公子纪邪魅的笑着“你爱的女人也在这里吗?”我空洞的说“啪!”他重重的甩了我一个耳光,我轻轻地抚上被扇肿的脸颊,“看来我说对了,那我更应该好好侍奉你的父皇才是”
我蛊魅的抬起脸,浅笑嫣然的看着他那恨得几乎变形的脸。“来人呐。”“属下在”应声进来了两个卫兵,“公子纪以下犯上,拖出去好好赏赏。”那两个卫兵面面相觑了一阵,显然犹豫了。
“再来些人。把公子纪还有这两个士兵都拖出去好好教教。”我妖娆的拨弄着发髻,袅袅婷婷的走向睡榻,撩人的斜靠下来。
后来的士兵没有犹豫果断的拖起他们,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声音,听着是在心烦,我烦躁的吩咐他们远点,舒舒服服的躺下。
闭上眼,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淌下,为什么呢,在现代,被利用,被欺骗。来到这里,还要如此吗?
而且只是一个愚昧预言的牺牲品?好恨啊。浩浩荡荡的车队几个月后重新到达了咸阳,初次来时,我满怀了希望,再次来时,我充满了绝望。
看着匍匐跪在两侧的百姓,心里就像被挖了窟窿,一股无名风嗖嗖的冒着凉气,猜不中开头,更猜不了结尾。
“夫人,路途劳顿,在驿站稍作歇息再进宫吧。”李由恭敬的提议。“不必,直接启程吧。”
我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他,似乎从来不认识一样,公子纪自从那日被打了后,就变着法逃
开我的视野,逃就逃吧,越远越好,逃得越远就越安全。
驿馆夜里的风更凉了些,漆黑的树枝张牙舞爪得抓着九霄的半轮寒月,凄清哀切。
院前的海棠窸窸窣窣的落满了窗台,我披着浅紫碎梅大氅,弯腰拾起残花,悲怮轻念“低头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长廊外的公子纪,一袭白衣,身影欣长,负手而立,深邃的看着远处忧伤的女子,他想起了那个浅笑嫣然的女子,纵使才情无限,风姿绰约,也被无情的埋葬在权利冰冷的漩涡中。
他无声无息的走近那个女子的身后,清朗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想走吗?不是逃。”我吃惊地转身,耳边回荡着他那难以相信的话语。他的眼睛深沉忧郁,看不穿心底。
“若走,这大秦便在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处了。”将近一年的追捕,让我这个两千年后的自由人感到了酷秦的可怕,噙着一抹无奈笑意的嘴角上扬,“可能……除了死,别无他法。”
我诡异的笑着,云淡风轻的看着纪。“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你可以走。”“为何帮我?”“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
我希冀的 看着他得意转身的背影,快步跟上去。他绕开卫兵,来到了驿馆后一处黑暗的角落,借着月色,我看见他牵着一匹骏马从阴影处走出。
“它叫烈焰,是匈奴进贡给父王的宝马,通晓人性,善待它,他会知恩图报的。”
纪爱怜的摸着他的头,我欣喜地跑上前去,摸着马儿的油亮骢毛,烈焰安静的任人抚摸。
“你去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纪头也不抬的说,“我跑了,你怎么办,蒙恬,还有李由怎么办。”
我担忧的看着他,“父皇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杀掉自己的儿子而落得千古骂名,因为他是嬴政。”轻羸的声音承载了他多少的无奈与狡黠,滚烫的泪水回转在眼眶里,
“我姜密,是最没良心的人,欠的,最不爱还人的了,我……”如鲠在喉的我再也抑制不了自己酸痛的眼泪,骨碌滚落脸颊,翻身上马,喝了声“架!”不敢回头的往前直奔。
纪拈起沾在袖口的海棠,会心的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默立在暗处许久的李由上前“就这么让他走,不打紧吗?”
“不是还有你父亲吗?”纪轻淡的回答,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地愕然的李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