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倏地转过了头。像被人揪住什么把柄一样地难堪又惊慌，司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想说“不认识”，可是她也不是傻子，不认识的人怎么还会在电话簿里存上号码还带着名字？

“一个朋友，不着急，过后再给他回电话也行。”司思转过身躺着，紧了紧被子。

“我有点困，想睡会儿觉，把手机关了吧。”她有种感觉，他还会再打过来。

就是害怕万一程枫给接起来了，该怎么办……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是司思明知道这样，还是难掩心虚。

程枫照做了，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正巧这时候，司青敲门走了进来。

司思看见妈妈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念念？醒了吧？”

司思坐起身，看着司青点开灯，依然尴尬地站在门旁。

“阿姨。”程枫站起身，向着司青点了点头。

“呃……该吃晚饭了，就想着上来叫你们。我想念念也该醒来了，就过来看看。都一天没吃了，也该吃点东西吧？”司青紧盯着女儿依旧苍白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枫感觉到一种莫名紧张的气氛，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司思，想了想，笑着走向司青的身边。

“阿姨，我们都饿了呢。一会儿就下楼。司思刚醒来，我怕她着凉，还得麻烦你们等一会儿了。”

看着司青点着头走下了楼梯，程枫轻轻带上了门。

“要下去吗？还是……我把司乐熬得汤端上来？”程枫拍了拍司思的肩，担心地问道。

司思摇摇头，只是安静地坐着。许久，她抬起头，看着程枫。

“你见过这样的家吗？“

程枫一愣，如实摇了摇头。

“都没见过，我甚至都没想过，有一天，我和我妈的关系……会这么尴尬。”想起司乐，司思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是乐乐的，有爸爸，也有妈妈。我理应为我弟弟高兴，可是……我……”

程枫有些心痛，那滴落在被单上的眼泪不同于平常的忧伤，更多的，是带着对亲情的渴望，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很想知道司思的身上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一个明朗的女孩变得如此忧郁，可是程枫几次想要问出口的话语都不自觉地止住，像在心底里已经扎根，程枫时刻提醒着自己：她不想说，就不要多问。

像在尊重司思的选择，也像在躲避不必要的压力。

程枫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自私的。

“去吃饭吧，别让他们等得太久。”程枫提议，见司思点了点头，也就放了心。

至少，还没到司思不肯与她妈妈讲话的僵持的局面。

搂着司思的肩下了楼，程枫低头看着司思，司思感觉到他始终盯着自己，有些窘迫。

“我的脸……是不是太白了点？”

“嗯，就好像擦了好几层面粉。”程枫打趣。

司思白了他一眼。见程枫笑了起来，自己也没好气地笑了。

司乐给司思搬椅子，又是盛汤又是盛饭的，司青给司思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司思有些局促，轻轻点了点头。

像是得到了认可一样，司青收到鼓舞般笑得很满足。

“念念，多吃点。”王逸也顺势给司思夹了菜，“这是你的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拘束。”

一句话把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嗖地一下打得支离破碎，司思盯着饭碗不吭声，司乐举着筷子有些局促不安，司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瞪着王逸，而男主人一脸疑惑自己使劲回味自己刚才貌似也没说错什么吧。

最尴尬的，还是要数程枫。

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起身离开饭桌，好像不礼貌，继续吃，也不对。

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一动不动，大家都时不时地试图用余光去盯着司思的表情变化。程枫大胆地转过头看了眼司思，只看见她自始至终盯着饭碗，眼神直勾勾地，程枫都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谢……”很久，司思轻声念叨了一句，继而举起筷子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吃饭吃饭吃饭吃饭！”司乐紧接着开始大嚷，端起碗开始大吃特吃，呼哧呼哧的样子让司思突然之间笑出了声。

一个笑声缓和了所有的紧张与压抑的氛围，程枫也开始动起了筷子，两位家长也如释重负一般开始试图用话语缓和气氛。

一顿饭下来，司思只是微微笑着，吃得不多，也不快，等到看见程枫放下筷子的时候，自己也把碗放了下来。

“我吃完了。”司思轻声说道。

“再多吃点吧？要不再喝点汤？”司青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司思，“你弟弟知道你喜欢喝鸡汤，中午吃完放就让他……我去市场买的，挑了好一阵子呢！再喝点？”

带着乞求的声音让司思一时忍不住拒绝，随即点了点头。

不是不知道刚才妈妈想要说的是什么。像是一种忌讳，司青总会克制自己在女儿的面前不提“爸爸”两个字。

怕她伤心，否则自己会愧疚到无地自容。

司思一连喝了三大碗鸡汤，这让司青很满意。

司思坐在桌前，始终低着头的她突然之间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妈妈。

“妈，今天晚上，我想住这儿，有些话想和乐乐说。”

司青惊讶，甚至连司乐都受了惊吓地张大了嘴巴。

苍天可鉴，司思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叫过司青一声“妈妈”了。

司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借着头顶的灯光，司思感觉得到，妈妈的眼睛湿润了。

而自己，也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迅速地低下头。

“好，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这……就是你的家！”司青再一次重复了王逸的那句话，却带着十足的底气。

司思点点头。抬头又看了一眼同样在满足地微笑着的王逸，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还有……”

“什么？“司青还没有从兴奋中缓和出来，继续问道。

“程枫……今天晚上也住这儿。“

司青一怔，条件反射一样地看向同样傻了的程枫。

程枫有些愣头愣脑地看着司乐一家人带着警惕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虚。

“我……“程枫倒真的是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乐乐说他有事要和程枫商量，所以我想也让他留下来。“想了想，转过头看向坐在左边的程枫。

“你今晚没事吧？“

“啊，没事。“程枫始终傻呵呵地盯着司思，突然被问起，想也没想地作了回答。

“那就行，别耽误了你。“司思也放了心。此刻她就害怕，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程枫学习的正事。

“那……“司青看向儿子。

司乐早已领回了司思的意图，点了点头。

“让我姐睡我那屋，我俩去客房，正好我有很多话要跟程枫说。“说完衬着父母不注意，狠狠瞪了程枫一眼。

“也好，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多接触接触互相多了解了解，以后还得托你好好照顾我们念念呢！“王逸点点头，极为信任地看着程枫。就像爸爸认可女婿一样地，还真的把程枫当成了他家没过门的一份子了。

程枫倒也像肩负了什么重任一样，坚定地点点头。惹得司乐在一旁冷笑。

司青把司思推回房间休息，拽着司乐跟他一起刷碗。程枫在下午与王逸聊天的时候被得知会下棋，这时候也被王逸拉住杀上一盘。程枫也不好拒绝，跟着进了客厅。

回头看了眼上了楼的司思，那人没有看向他，只是径自往上走，程枫有点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这是司思偷偷让王叔叔做的。

为的就是，没人的情况下，自己能够通电话。

司思紧紧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企图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

开了机，司思闭起双眼，耐心地等待着。

不出所料，手机震动了两声。

【明天星期天，咱们见一面吧，有话要对你说。当面。】

这……又算什么？

司思只有一个想法。

顾经纶，你就是一混蛋。

说见就见，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有什么权利支配别人的生活？司思越想心里越是难受，越难受就越觉得不舒服。躺在床上，司思举着手机又看了一遍短信，可是又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的见面，不同于上一次的玩笑般的恶意。

可谁都有直觉错误的时候也说不定……

挣扎了好半天，司思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果断。咬了咬牙，翻开了手机。

【抱歉我没时间，以后也不会有的，有时间多陪陪夏帆最好，她很需要你。】

刚想要按发送键，又觉得刚才的话语好像明显带着醋意，就像自己吃了他的醋一样，随即又删了它，重新编了一段话。

【不见。】

嗯，很果断，也够决绝了……吧……

发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司思又接了他的一条。

这一条，吓得司思浑身一僵。

【我爸要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