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思看着放在左前方的手表，盯着它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呆。

忘记是谁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那时候的她对时间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直到与程枫真正的接触之后，她才或多或少有了切身的体会。

看着手表，司思仿佛已经算到了时间的尽头，与程枫即将分别的尽头。

转过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写着字的程枫很专注的模样让司思忽然有些不舍得。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想离开他，好像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充斥着快乐的，不用费劲心思地去应和周遭的朋友，努力摆出一副心甘情愿与他们融为一体的随和。所以就有些贪恋，贪恋这种没有拘束，自我的一刻。

程枫的学习效率很快，快到让司思吃惊。他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背下四百个单词并且能够记住百分之九十以上，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写下一篇千字的英文作文，并且语句酣畅竟没有一点语法上的错误。司思诧异地看着一脸自信的程枫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戴着眼镜的他看起来很斯文，和平日里穿着套头衫头发乱糟糟的形象有着不一样的气质，司思转过头，边转着笔边盯着他的笔记本出神。程枫的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用潦草来形容，可是尽管字迹不怎么样也抵挡不了程枫的才气快速地翻动着厚完完整整地显示在他的文章上。看着程枫快速地翻看着厚得吓人的英文书籍的时候，司思只感觉脸有些发烫。

好像自己总觉得自己的英文很好，却也在程枫的眼前看起来逊色了好多……

司思晃神。她一向以自己的记忆力为豪，可以用过目不忘来解释自己的记忆神功，所以司思一向觉得学习起来毫无压力，考试之前看一遍考试范围再看一遍书就OK，也没有像周遭的同学那样非要提前多少个礼拜熬夜拼命地背题。也许，这也侧面地反应了，司思的学习成绩并不出类拔萃，毕竟记忆力的好坏与知识功底的扎实程度之间并不存在正比，外加上司思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也就更是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这是她第一次与程枫一起学习，司思突然之间觉得，在这个如此优秀到异常的学生旁边站着，自己显得有多么的渺小。

程枫用笔点了一下司思的头，问：

“发什么呆？时间都浪费在发呆上，效率怎么会提高？”

司思看了一眼程枫，她是第一次见到他皱眉，严肃的表情让司思有些害怕又窘迫，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翻着书。

可是，她一点也看不下去。

课本好像和新的一样干净整洁，不是司思保存得有多好，只是因为貌似从开学开始，这本专业书就没翻过两次。

努力地回想，司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从开学到现在，把时间都浪费到了什么地方……

“看不下去？”程枫笑了下。

司思不愿意在程枫面前承认，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专心，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司思的课本好像也没有翻过几页，司思觉得自己很失败，很失败很失败。

“你知道我看不下去书的时候喜欢干什么吗？“程枫靠在椅子上，轻声地说。

“什么？“

做了个投篮的姿势，然后看着司思笑了笑。

“走吧，去散散心。“还没等司思回答，程枫已经合上书本拽着司思往自习室门外走。

然而程枫并没有带着她去篮球场。

站在天桥上，任凭冷风肆虐地吹在脸上，司思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知道，站在身边的人要强又执着，她想起了不久前梁泽说过的话，既然想和他在一起，就追上他的步伐。

看着程枫凝望着远方车流的侧脸，昏黄的灯光下照应着他的心绪，司思不想去猜。她明白，程枫的每一个眼神之间都充斥着坚定与执着，他是不会停留在原地踏步不前的，那是一个追寻梦想的过程，孤独与辛酸，并不是谁都会懂。

而司思，是想做那个懂他的人……

“司思？“

“嗯？“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吗？“

很显然程枫不会平白无故问那么白痴的问题，司思明白，程枫所说的“第一次相遇“，绝对不是在两个月前学校举办的图书博览会招聘见面会上。

司思没有回答，余光看到程枫用手向下指了指。

“就在这儿？“

这儿？天桥？

司思诧异，她完全没有印象她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与他遇到过？

“那时候，你刚上大一，我刚大二，你们学校要召开迎新晚会，朝我们广播站借音响设备，当时我和我的同学一起抬设备，穿过天桥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你。“

司思依然看着远方，竖着耳朵听。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刚上大一的学生总会在这个地方看夜景，也确实很漂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着你背影的时候，我很难过。“

司思轻轻转了下头，她一直在努力地想象那个场景，印象里自己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这个地方，甚至连位置都不曾改变过，刚上大一的时候那段时间自己确实经常一个人来到这儿，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谁朝自己搭过话，或者有谁始终看着自己。

“难过？“这是司思很疑惑的问题之一。

“嗯，不知道为什么。“程枫耸耸肩，”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站在这儿，我走过你身后的时候，看见你哭了。“程枫转身看着司思惊讶地望着自己，点点头。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哭，但是那一瞬间……我也觉得很难过。那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都没有看清你长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我，我也不认识你。”

“那后来呢？你怎么认识我的？”司思更想知道这件事，既然当时谁都不认识谁，为什么后来会如此巧合地相识？

好像有谁在故意安排，司思不相信，这是所谓的天注定。

程枫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秘密。“

司思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不说就不说吧，不说更好，免得我觉得你是一个流氓，对我不怀好意。“

程枫笑出了声，搂过司思的肩，司思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且很别扭。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说吧，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想听也会听。“

程枫想了想，“扑哧”一下笑了，司思更是不明白他奇怪的举动是出自什么。

“你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去卖场买手机吗？”

“嗯，你帮我挑的这部电话，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买了什么吗？”

“显卡啊！”司思惊讶，自己居然连这个都记得！

“其实我什么也不缺，但是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你在一起，然后……就花钱买了一个没有用的东西……”想到这儿，程枫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笑着笑着，司思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好像已经脸红了。

司思也笑了，只觉得程枫为什么这么可爱。

“那你完全可以对我说没有选中的，然后什么也不买啊，或者挑一个便宜的什么。”

“可是离手机专柜最近的就是电脑专柜，能看见你的地方，只有那儿了。”程枫挠了挠眉角，笑得腼腆。

司思无奈，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单纯的傻瓜。

可是，却不知为何，会如此感动。

他又何曾如此过？

司思闭上眼，抛去那个人不想，司思觉得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已经足够。

又何必再奢望能多得些什么？

忽然想起了什么，司思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晃给程枫看。

那个小熊的挂件微笑着望着他。

“谢谢。”

“什么？”司思奇怪。

“你会一直戴着它。”

“这有什么可谢的?”司思好笑地望着他。

“至少……代表着……你心里有我。“

司思不语，低头望着那个挂饰，脑海之间，恍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能每年送我一个吗？“

“为什么？“程枫不禁疑惑，“这个是在街边摊看到才突然间想买的，之前也没什么准备，你要是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司思摇摇头。

“因为……我想知道……“司思别开程枫的双眼，用着飘忽不定的眼神张望着远方的街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能说。

“因为我喜欢积攒我喜欢的东西，书，首饰，笔记本，CD……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会一直保存着，然后在若干年后翻出来看的时候，心里面……会觉得很幸福……“

程枫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敏感的女孩，心里竟莫名有点难过。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程枫觉得司思是个爱回忆过去的感性的人，否则不会刻意去储存一些常人看起来根本就用不着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都有自己的故事……

司思拄着栏杆，低头看着脚下的车流人海。那一刻，司思觉得自己异常懦弱。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坦白……

其实，司思始终不敢说的是：

“我想知道……我一辈子，到底能积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