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独爱红杏
绿酒已经十四了,婆婆总是念叨着再过两年就可以圆房了。绿酒对此事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欺负楚臣,却也知道这世上在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楚臣对自己那样好了。
楚臣在绿酒眼里是个呆板要死的书呆子,整天只知道死读书,连自己都能骗到他,估计婆婆对他的期望要破灭了。
没想到楚臣今年下场居然考了个秀才回来,这可是方圆十里最年轻的秀才了。绿酒暗暗想到,真是见鬼了。
唯独婆婆一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儿子会考不上,居然大方地要绿酒去镇上酒楼买些菜食庆祝。镇上离花玲村并不远,又有好吃的,还可以看热闹,绿酒自然乐意得很。
童养媳,童养媳,虽然名分上是媳妇了,可一日没圆房,这发式就一日是姑娘发式。
绿酒看杂耍耽误了时间,为了及时买到菜,她绕了近道,翻了一处小巷的墙,希望早点赶到酒楼。
哎呀,有人偷情!
小巷尽头,因为两株桐树郁郁葱葱,竟隔出了一处死角,若不是绿酒此刻骑在墙上也不会看见。那对奸夫淫妇正在那里偷情呢!
女的绫罗绸缎,珠玉满身,又梳得妇人头,显然是哪家的贵妇,那男的就看上去寒酸了许多。不过他头埋在那妇人的胸膛,任绿酒弯了头极力窥视,也看不到面容。
“啊!”绿酒看得太专注了,一不留神就掉下来了,幸好是掉在了墙的另一头,否则,偷看人私会,会被揍死的吧。
“有人!怎么办!”
“没事,我会处理的,你先穿好衣服。”
“可是,”
……
墙那头一片兵荒马乱,半晌,听到马车响动,想是妇人离开了。
“谁家的丫头,这么大胆!莫非是思春了,且过来,又有什么不可?”
这声音里说不尽的下流龌龊,让红着脸的绿酒忍不住破口大骂,“下流!偷情都偷到了大街上了,不要脸!小心我告了官,有你们苦头吃!”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开口时,对面的男子就已经捻动指尖,此刻任由她声音再大,也没有第三人听到。
那男子愈发大胆了,嗓音里带着蛊惑,“你方才看得可还满意?可惜你还没有看到我的模样,否则,你也是下一个她了!”
自恋狂!绿酒内心咒骂,嘴上却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好一个男儿,也什么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天要惹人唾弃!”
真是大胆的女子,似乎不怎么怕我这“登徒子”呢,这男子心中如是想,开口却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哦,你是想让我弃了那举人夫人,和你相好吗?”
绿酒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她说什么,这个男人总能拐到这事上去,她在这边气得跳脚,“呸!我也是有夫之妇!我相公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吓死你!哼!”
这男子听着她语气,暗道还是个小孩子罢了,不过,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大胆吗?忍不住再逗弄她一句,“是吗?那真是巧了,万紫千红,我独爱那出墙红杏!”
说罢便不再纠缠,转身离去了,至于这小姑娘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那举人夫人会不会因此受了灾难,好像一点都不关他的事似的。
绿酒在这边气得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只是她虽然伶俐,到底年幼,不像其他小媳妇一样知道逃避登徒子。去酒楼只有这条路最近,她心中仍是打算走这条路,只是要等那人走了再翻墙。
半天没听到那边声音,绿酒试探地喂了一声没人回应,猜想已经没人了。于是提起衣裙,继续翻墙。
绿酒刚骑上墙头,就听到空中传来一人调笑,“这红杏可不就是要出墙了!”不是那人又是谁,绿酒被吓得掉下了墙,不过这次是这边。麻利地起身,随手拍着灰尘,抬头瞪眼就要找那人,却看这里除了自己,那还有人影!
“哼!”绿酒掐着腰,重重哼了口气,嘴里不住嘀咕着什么,依稀都是些咒骂之语。
还好回道家时还不算晚,绿酒的衣裙明显有些脏乱。楚夫人居然破天荒地关心了她,“这灰头土脸的,发生了什么?”
将饭食递给殷勤凑过来的楚臣,绿酒讪笑道:“没什么,路上摔了几跤。”说着抹了抹脸上的灰尘,笑得越发像那个傻乎乎的楚臣了。
就听到楚夫人哼了一声,冷声道:“阿臣如今也是有功名的人了,你是他的媳妇也要注意些形象!”
原来不是关心自己呀!绿酒瘪瘪嘴,被她发现瞪了过来马上收了神情,笑盈盈说:“婆婆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庄重些。”
楚臣急忙拉了婆媳入坐,“母亲快入坐吧,儿子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哎,还有栗子鸡呢,我最喜欢这个了。”
“知道你喜欢这个特意让酒儿买的。”
饭后收拾碗筷,绿酒腕上的木质褐色手镯露了出来,楚夫人记起这几年她好像一直都戴着这个,“这个镯子,还是你初到我们家时就戴着的吧!”
“是,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我幼年多病,一次高烧不退,奶奶在村里装神弄鬼的沈婆子那里买了这个镯子给我,我的病才好,自此再没有生过病。”提起幼年时,绿酒仍是眉眼弯弯,看不出伤感。
楚夫人却是不由生出一丝怜惜,这丫头也是命运多舛。
父亲是个烂赌鬼加酒鬼,四岁的时候就死在的酒桌上。父亲死后,由奶奶和母亲拉扯着,绿酒没有兄弟,也没有叔叔伯伯,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是女人,生活异常艰辛,不过她的奶奶据说倒是挺疼她的。只可惜不到一年,绿酒的奶奶就因为给人帮工累死了。
她的母亲吃不进去苦,要改嫁,可绿酒孤苦无依只能她带着。这样又如何嫁的了人家,咬咬牙心一横就把这个拖油瓶卖给了楚家做童养媳。
“你既然是楚家的人,也不能太寒酸了,下个月不是该你生日了,让阿臣陪着你去镇上买些首饰。”
楚夫人这话最开心的不是绿酒反而是楚臣,话音刚落他就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反得了母亲一个大大的白眼。也让绿酒人后不住地说他傻。
五年前还是人人乐道的芝兰阁如今已经门可罗雀,一则因当年太守公子死在了这里,太守迁怒,二则是阁里的头牌离画也在之后虽他而去,离画一死,再没寻到如他般芝兰玉树的人物。
青尾巷,一处宅院里。
厅上迎来一名女子,烟视媚行,好不正经。只见她行至厅中,柔柔福了一礼,“任务已经办妥,请主人放心。”
厅上左边,隔着一道竹帘,那边是一道小门,直通厅后,影影绰绰有一个绯色身影,声音嘶哑,说不出的刺耳,“她怎么样了?”
魅姬心中说道还能怎样,那可是三界最残酷的刑法,不过是惨与更惨之间罢了。
“我瞧着比去年见时强了些。”斟酌着用词,生怕那帘后又发起狂来。
那帘后之人显然也是知道实际情况的惨烈的,不过魅姬的说法多少让他安心些。他的心情有些雀跃,“看来神仙筋骨果然有用!”
“主人不可!”魅姬听出他话中之意惊声说道,“这些年我们做得很小心,可是再小心,那些下凡的神仙一一死去是明摆着的,再行动,只怕天上那位肯定会猜到的,您的伤势还没好,若是……………”
不等魅姬说完,厅中空气突然凝重起来,一阵刺骨寒意,那绯衣身影站了起来,“莫非我还怕他不成!”说罢便拂衣而去。
魅姬无奈,心中想着,只能再寻九尾来劝劝他了。
绿酒十六岁,终于还是拿起了针线,光荣成为村里学女工最晚的女孩。这天楚夫人正在教她最简单的碧莲红鲤,家里唯一的老仆——楚夫人的奶娘路妈妈神色慌忙走了过来。
“夫人,听说镇上卖豆腐的王家媳妇也死了。”
绿酒听到猛地起身,针线筐骨碌碌掉到了地上。她的好友小茯正是那王家媳妇,去年嫁过去的。
“什么!你说清楚是王碌的媳妇吗?小茯她,”
“就是小茯。”路妈妈也是看着小茯长大的,自然也是悲痛,“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遭了这厄运!”
绿酒与路妈妈沉浸在逝者已去的伤感中,却听到楚夫人突然开口道:“这是第十七个了。”
什么?绿酒皱眉不解。
楚夫人继续说道:“景荣镇,加上周围四五个村子,这是今年第十七个遇害的年轻女子了。最近不太平呀!”
路妈妈人老成精,经事多,被楚夫人这么一提醒猜测道:“莫非是采花贼?”
楚夫人不答,显然是默认了,只是她的教养让她不愿在绿酒这样一个黄花闺女前讨论这些。
采花贼呀!绿酒咋舌有些害怕,这个楚臣怎么偏偏今年去赶考了!她这里蜷缩着脖子不安着,就听到婆婆吩咐道:“这几日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嗯嗯。”绿酒一如既往地回答。
楚夫人瞪圆了眼睛,沉声强调,“这次是认真的,路妈妈堵了狗洞,锁了后门,别的事都不劳你忙,给我好好看着她。”
“啊?”一时之间,不能出去玩的事情压过了采花贼带来的不安,绿酒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