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湖睡,江湖醒
楚寻豁然起身,感觉浑身都十分乏力,而且头痛欲裂,一手扶住额头,强忍着四顾环视。
自己是靠在马车旁边,黑衣车夫生了个火堆,在火堆上考着什么,雨南坐在一旁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小嘴已经油迹迹的。
看见楚寻醒了,黑衣车夫把正在篝火上考的东西丢给楚寻。
楚寻一把接住,是只烤鸡。
楚寻正要开口问话,
黑衣车夫先开口道:“ 小子,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把东西先吃完了再问。”
楚寻刚又要开口说点什么。
雨南赶紧插话道:“ 公子,你先把烧鸡吃了吧,你都昏睡了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
楚寻皱了皱眉:“ 已经过了两天了。”
雨南点点头:“是呀,我叫过公子好几次都没有醒。”
楚寻叹了口气,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烧鸡的香味飘散入鼻,刚醒来饥肠辘辘的感觉本来并不是很明显,味蕾一经刺激立即感觉到腹中空空荡荡。
楚寻狼吞虎咽三口两口就把整只烧鸡入腹,接过雨南递过来的水袋,痛饮了一口,吐出了一根骨头,摸了摸嘴角的油。
黑衣车夫注意到楚寻投来的目光,把手中烤的东西放到了一边,擦了下手,摘掉了一直遮住大半张脸的草帽。
篝火火光照耀下,一张分不清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的脸颊,原本英俊刚毅的脸看起来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一般,一脸随意的胡茬,眼神中透着一股慵懒,但在慵懒之下好像还隐藏着什么。
男人看着注视着自己的楚寻和雨南,斟酌了一下,沉声道:“其实你父亲根本不是想丢下你母亲带着你离去,只是最后出城把你托付给我 ,我劝过他,他回了我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男人说到这自己摇了摇头。
又接着说道:“你父亲已经死了,死的声动天下,雁门关没破,你娘也没事。”
男人说到这看了看已经把头垂下去双手紧握在一起楚寻。
“ 你没有好奇你父亲的身份嘛?可不是随随便便谁豁出去一条命就能独挡百万之师。”
“十五年前,江湖武评第三。 ”楚寻重新把头抬了起来,除了嘴角带着血丝,再看不出变化。
男人很是玩味的看了看楚寻:“ 你父亲告诉过我你不知道他身份的。”
楚寻沉声道:“ 从我记事起,我娘无论有多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擦拭一柄银枪,那把枪就是我父亲的吧。”
男人点了点头:“ 看来脑子还是挺好用的嘛。”
楚寻没有再说什么。
雨南突然插话说:“ 对了,公子,老爷下车之前让我交给你一本书,老爷说什么时候看你自己会知道。 ”
楚寻接过雨南手中破旧的青皮书,塞进怀里,“ 我爹没有再说什么了嘛?”
雨南想了想说:“ 老爷还说了句 ,不愧是我楚秦的儿子。”
楚秦点了点头:“ 这也才是我楚寻的父亲,”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黑衣男人。
男人拍了拍手中的灰,坐直了身子,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 我和你父亲算不算朋友我不清楚,你父亲也应该不清楚, 但是我们曾经一起喝过几次酒,这就够了,
而且在十几年前,我欠过你父亲很大的一个人情,所以你父亲最后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过你父亲用一年时间带你去看一看江湖,百年江湖,我和你父亲都曾是江湖中人,但是因缘际会,最终都走出了江湖。
楚寻也开始正视起这个眼前看似懒散邋遢穿着破旧的男人。
“ 雁门关外,你父亲虽然画地为牢,死于江湖之外,但是你要记住,是你父亲,破开了这座江湖的瓶颈,从今而后,江湖不会再只有江湖,庙堂也不只是庙堂了。”
楚寻站起身子,苍穹之下,缓缓抬头望向夜空,喃喃道:“ 父亲,走好 。”
这个尚有些青涩的面庞上有着与年龄不像仿的坚毅。
片刻沉默后,楚寻又转身问道:“ 前辈,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从刚刚烤好的鸡腿上咬了一口肉下来,摸了摸嘴, 缓缓开口 “嵇叔夜。”
十五年前,旧武评,第二位,嵇叔夜。
东海十九州 ,十九州背朝东海,说是十九州其实只是为了好听,其实不过是十九座城罢了,但是一来二往,就被江湖人传做十九州, 只不过这十九座城不属于任何王朝管辖,
曾经东岳和卫晋都曾试图把这十九座城池划进自己国土版图之中,但不知何种原因,最后都无功而返,江湖人以讹传讹,穿出了各种版本的传言。
不夜城,观海楼。
一如往常歌舞升平,四面八方或是江湖中人高谈阔论,或是有钱富商炫耀家财,亦或是有公务在身各方势力的探子打探情报,可谓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多都是觥筹交错,
不时放下酒杯为台上表演着的节目喝个彩。
突然间,台上跳舞的歌女们瞬间没有了声响,都退到舞台一侧,一个长相样貌和身上所穿服饰十分普通的男人,缓缓走向舞台,原本熙熙攘攘的嘈杂无比的舞台之下,
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身上。 一步一个台阶,手中端着一碗酒。
当男人走到舞台之上,身后的舞女已经搬好了一把座椅,男人走到椅子前方,却没有坐下。
台下的人赶忙都纷纷站起,就连二楼一些包厢中身份格外尊贵的客人也都不例外,也都打开了包厢门站了起来。
目光环顾了一圈,男人缓缓开口:“诸位应该已经知道雁门关前一件已经传遍天下的事了,我便不再多提,我很少请人喝酒,更没有过给人敬酒的时候了,
今天我要敬那个死在雁门关的男人一碗酒,他做了一件曾经我想做却没敢做的事情,从此江湖怎会再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男人举碗,一饮而尽。
在场之人皆是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男人叫孙登,文武评皆出自他手。
各方势力都曾耗时耗力对他进行过调查,但是最后在隐秘的宗卷上都有着一样的记载:
“孙登,不知何许人也”
南唐第二大宗门,藏剑山。
一夜之间,藏剑山上上下下,除了一些在外游历的弟子得以幸免外,其余全部死绝,宗主范海是南唐明面上可以排进前十的高手,也是被一击毙命,
尸体用一杆枪挑在山顶之上,尸体一直从山脚到山顶,三百余人,血漫山路。
后来回山的弟子看到这一幕幕惨景之后只找到一张纸条,用血写着了三个字 :
“祭楚秦。”
纸条看起来已经皱皱巴巴,好似被泪水滴湿过。
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