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等它年春花发
当老人口令传下,南唐军阵号角骤然吹响。
黑漆漆的骑军从南唐军阵两侧从潮水般缓缓涌出,百余驾投石车已经被退到军阵后方。
李牧柏揉了揉眼睛,视线中,一道白虹般的身影以无人可阻于世无敌的姿态开始破阵。
刚破开大阵,就有四股千余人的骑兵迎面冲上。
一人一枪,
开始杀人。
再之后,没有之后了,老将军李牧柏身后的一脸鼠像的章谏已经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就连在心态沉稳而且往年在边关军营里历练过对死人已经习以为常对四皇子赵桄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也是头皮一阵阵麻。
看着空气中越来越近的血雾,单靠人海般的骑军已经无法阻挡来者的速度。
直杀至离老人的战车三十步远,一直坐在马车老人终于脱下那件披在身上的羊绒大衣,站起身,做出了一个手势。
身影闪动。
之前一直没有出手护在赵桄和老人身旁的南唐皇宫锦衣高手闪身出现。
随手一枪崩飞身旁几骑骑兵,楚秦看着身前出现的十几名严阵以待的锦衣高手。
已经血染青衣七窍淌血的楚秦笑道: “ 都是高手呀。”
十几道身影同时前冲。
“ 可惜你们已经忘了什么是江湖 。”
说罢,脚尖轻点,身形激射。
一个照面。
南唐锦衣高手一枪皆亡。
楚秦身形转瞬到了赵桄身边,赵桄都没有来得及拔剑出鞘,枪尖已经直指在了赵桄喉咙处,楚秦看了看又围聚上来的骑兵转头对李牧柏道:“ 老将军,请南唐退兵与卫晋停战一年。”
老人眯着眼睛听不出语气问道:“ 如若不然呢? ”
听到老人的回答后,楚秦没有答话,只是把银枪又递进了一点,赵桄的身体震了下,闭上了眼睛。
老人低下头双手十指交错紧握,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伸出了一根手指道: “一年,我只能保证南唐中路一年内不再打雁门关,至于其它再多,我没法保证。”
楚秦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把银枪从赵桄喉咙处移开。
围在一旁的南唐骑兵见四皇子安全闪身移开,骑军校尉挥挥手,周围骑军正要蜂拥而上。
从头至尾没有言语的四皇子突然沉声道: “ 让路 ”
在旁边的校尉愣了愣,听后左右为难,只好看向老将军,直到老人同样点了点头, 才如释重负的收回兵刃,擦了擦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校尉心想是在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刚刚疯魔一样的杀人破阵已经让全军都胆寒,没人能够保证这个看起来已经油尽灯枯,浑身浴血的男人不能再杀个四五百骑,赶忙挥了挥手,周围骑军扯缰绳后退,为这个已经浑身浴血的枪仙让开一条道路。
随着南唐军队如潮水一般褪去,这场被后世流传千古的的战役才算终结。
后世《雁门关城志》记载:
永宁十一年,秋,雁门关外,
青衣,银枪,
一人斩甲一千七百余。
血染大地,
此为枪仙,
教朝野庙堂之人尽知,何谓江湖之高。
……
随着南唐大军如潮水般褪去,城上的卫晋士卒急忙把城门放下。
不远处慢慢向城门摇摇晃晃着走来的身影,已经从头到脚被血浸染,唯有微颤的手中握的那柄枪依旧是同体银白,只是枪尖上不断在往地上滴血。
随着城门落下,城中的百姓和守城的士卒都涌了出来,离城门最近的几个士卒最先赶了出来,正要伸手扶住这个一人独守住本该注定的城破人亡的雁门关的男人。
一身是血的楚秦笑着摇了摇头,士卒只好作罢,人群自动为他分出了一条道路,人群中的人都清楚的看到,这个依旧浅笑着的男人,已经是七窍涌血。
有人血衣拖枪过城门!
男人就这么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着,血滴滴到衣襟上,从衣襟上划过,溅到地上,一路血迹,就这样走过城门,走到那个一身轻甲的女人旁边。
男人已经再无力气,松开了手,浮生枪落在了地上,男子倒了下去,女子浑身颤抖的接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回来,我不让你带着寻儿一起走嘛,这里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瑜哭喊着,渐渐嗓子开始沙哑喊不出来。
这时人群中分出了一个老头,正是雁门关内最好的郎中,无数性命垂危的人都在老者的妙手回春之下变的生龙活虎,但是老人只是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谢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大夫!你快救救他,快啊,大夫你有办法的……”城头性命垂危都没有一丝动摇的谢瑜像是个迷失的孩子般对着大夫大喊,周围的人眼角都已经湿润了,
而老者早已颓坐在了一旁,眼前的场景他根本无能为力。
“好了,不要为难老人家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代枪仙,丢了身份多不好。” 楚秦无力的笑着,把她拉了回来,气息已经是若有若无。
“楚寻我已经交到故人手里带他游历一遍江湖,还有好多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没有我以后照顾好自己。”
谢瑜哭着拼命的摇头:“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就够了。”
看着楚秦已经快无力挣开的眼睛,无助的哭喊着:“ 不要走,求求你,你今年还没有给我酿酒喝,你不能留我一个人,求求你......”
楚秦的手从腰间拽下一个荷叶囊,用尽最后的力气,塞进了谢瑜的手里。
“别哭了,这里面有一颗种子,把它种下,等它开花时,你...你一定会喝到...我...酿...的...酒...”
轻抚着谢瑜面颊的手,无力坠下。
谢瑜身体陡然一震,哭声戛然而止,握着荷叶囊的手紧了又紧,跌坐在地上,把楚秦紧紧抱在怀中,仿佛一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瑜抬起了头闭着眼对着天,有暴雨倾盆而下。
骤雨下依旧能分开泪水和雨水。
雨水是透明的,泪水是猩红的。
周围的城中百姓和守关士卒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当归酒,酒当归,良人未回,我岂能醉。
再等它年春花发,
酿酒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