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吴家有变,男儿自强。
北湘的雨不知落了多少个日夜,滴滴落地,虽滋润万物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寻常百姓会喜欢这绵延不休弄得满地潮湿的雨。也就那些文人墨客喜好图个风雅在雨上大做文章,那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句千古名句大抵也是出自作者的这般心理。
雨不息,人也不宁。大清早便有一队官差急匆匆的往山上。这些官府的官差平日里极难见踪影,不知怎的今日忽然就冒出来,还闹了不小的骚动。
“听说了吗?山上那吴姓一家出事了。”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已经知晓其中缘由,兴冲冲的与自己相熟之人说了起来。
“出事了?难怪那一对官兵急匆匆的往山上跑…那急着去投胎的架势,只怕事还不小吧。”一个刚从地里忙完,来这茶楼里消遣的农夫说道。
“可不是嘛,据说那吴姓一家子是惹到了一些厉害的人物才来北湘躲避的。这不,被人寻上来灭了个满门?”那个与熟人分享消息的农夫摇头叹息:“就是可惜了那吴家的少年,若非当时他不在家中,只怕这吴家还真就被灭了口咯。”
“吴家那少年?你是说那吴缺吧?那少年我知道,经常跑来咱们市集上与那桥头卖烤红薯老伯呆一块的,这娃生的秀气得很,人又乖巧伶俐,着实讨人喜欢…家逢大变,真是怪可怜的。”
茶楼里人云亦云,或夸大,或缩小,无论哪种说法都脱不了吴家被人血屠的事实。
吴缺看着家人的尸首被这些官差搬出去葬下,面上平静的有些吓人。那些奉命来安葬吴姓一家尸首的官差有些异样,对于吴缺的平静他们很是不解。按他们的想像中,这个面积不过十之三四的弱冠少年此时此刻应该抱头痛哭才对,这般平静的面向令他们那节哀顺变的安慰话都难以说出口。
平静,不过表象,不论是多么坚毅的汉子遭受这场灾难都难以保持平常心,更何况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只是这个少年知道,哭闹,歇斯底里都无法改变现实,既然如此,哭闹又有什么意义?
“大人。”吴家小院外,一个白衣女子撑着一柄红色铁骨伞款款走进了院中,每一个官差见了这个女子都得躬身喊一声大人。
这女子名叫段玉婷,是北湘府的主人,也是坐镇北湘官府的修行人。
北湘府说是属于官府,但却超然于官府。比之地位森严的官家,北湘府倒更像是一个宗门,一个护佑寻常百姓的宗门。北湘府不管凡人之间的事,但却管凡人与修行人之间的事,至少北湘府治下不允许任何修行人对凡人痛下杀手。
吴缺看着那个段玉婷,他知道自己一家都是修行人,修行人之间的事情向来北湘府都是不管的,他不明白为何北湘府的人会来,更不明白来的人为何是地位最为尊崇的她。
“大人。”吴缺见段玉婷直直走向他,不愿开口的他也只能随着官差喊了一声大人。
段玉婷点了点头,缓缓道:“屋内谈。”
吴缺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段玉婷专程来找他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居然可以引得北湘府掌权人得注意,他怎能不受宠若惊。
段玉婷并没有与吴缺客气,进了屋后便自己寻了一张干净的凳子坐下。吴缺看了她一眼,从一旁拿了令一张凳子坐下。段玉婷没有在意他的无礼,见他坐下后便开口了。
“我向吴太要你很久了,只可惜他一直都不肯答应。”段玉婷的声音很是好听,与她那绝色容颜相配更是相得益彰。
“要我?”吴缺茫然的看着段玉婷等着她的解释。
“对,要你。”段玉婷抿嘴笑了笑,说:“我想要你来我北湘府。”
“或许你很奇怪,你一个炼气中期的小修士怎会值得我去专程向你父亲要人。”段玉婷没等吴缺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事实便是如此,你也应该明白你自己的优势。”
“您是说…悟性?”吴缺有些不肯定的问道,吴缺的悟性被不少人称赞过,听了段玉婷的话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
“算一个,但并不是主要。”段玉婷笑道:“或许你自己都没察觉。”
“那是什么?”吴缺忍不住问道。
段玉婷摇头不语,显然是不打算解释下去。她自顾自的从茶壶里倒出一杯冷掉的茶,说:“你想不想报仇?”
虽然不知段玉婷为何突然换了个话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段玉婷的问题:“想,又不想。”
“为何?”段玉婷问道。
“因为被杀之人是我的双亲,所以我想报仇,但不想更多人与我一样,所以我不想复仇。”吴缺一面正气,虽然面容稚嫩,但话却掷地有声:“但我终究要去讨一个说法!”
“那还不是报仇?”段玉婷轻笑,这少年有趣,报仇二字居然被他说得这般正气。
这回换吴缺摇头了:“没有恨,就没有仇。”
“哦?你不恨?”段玉婷有些惊讶得看着吴缺。
“我为什么要恨?”吴缺的话语句句都像看破红尘的老僧,但后面的话听起来就有些残酷:“父亲一直跟我说的修行界的残酷,他被杀是他技不如人,被人堂堂正正击杀值得说明他弱小,并没有什么记恨的理由。”
“哦?你不觉得这般有些过于冷酷么?”吴缺说的句句在理,说得大义凛然,说得开怀大度,但段玉婷总觉得这并非是他真正的想法。
“罢了,明日一早你来我湘北府吧。”段玉婷起身留下这句话后便施施离去。来得婀娜,走了也令人回味。
屋内,只留吴缺一人沉默。也许,这对于无依无靠的他来说,北湘府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无缺缓缓看了一眼屋外,泥地上的血迹被小雨浸透,院墙残破,就连他现在所处的小屋都有了不少破损。这些,都是他父母连诀对抗强敌留下的痕迹。他犹记得那面倒塌的墙上本有他年幼时用炭笔在墙上的涂鸦。破碎的木片是父亲亲手为他制作的木马,那房前粉碎的石桌是母亲最爱与他说故事的地方。只可惜,一切承载着年幼时的记忆已然被破坏。
父亲不愿让他去北湘府,大抵是因为父亲希望他的一生平凡。虽然弱小,但至少快乐。修行人的世界,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过残酷。
可是啊。吴缺双拳紧握,双目中放射出一道寒芒:“或许父亲你是为我好,但是弱小的我如何守护自己的一切?若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守护不了,我,如何能快乐?”
他决定去北湘府,决定踏足修行人的世界,决定变强,决定进入这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