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院——

“什么东西！还把这破氅衣送给我了，我难道只配穿阮曦佩那个小贱人穿过的衣服吗！”

回到柳昭院后，阮昭菡维持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好在人都被李姨娘给遣出去了，否则那些下人指不定怎么嚼舌根子了。

“菡儿，你放心，就算阮曦佩能够风光一时，也不能风光一世，你，我的女儿，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姨娘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随即看向阮昭菡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慈爱。

“娘，女儿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那个老虔婆，简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阮昭菡满脸委屈的表情和对阮吴氏毫不掩饰的恨意。

李姨娘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乖女儿，你先忍忍，毕竟现在咱们还得靠着那个老虔婆呢，等到这将军夫人之位是我的之后，那个老虔婆的价值，也就到头了……”

“娘，这个氅衣怎么办啊，我现在看见这个破氅衣，心里就憋屈的很。”阮昭菡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氅衣，就觉得碍眼的很。

李姨娘也嫌弃的看了一眼，安慰道，“这氅衣还不能扔，不但不能扔，还得好好放着。”

“什么？娘，你让我情何以堪啊，我本来就咽不下这口气了！”阮昭菡睁大了眼睛，心里满是不可置信，声音也带着些尖锐。

“我让你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李姨娘瞥了一眼阮昭菡，耐着性子说道。

阮昭菡听着李姨娘这么说，情绪才平复了一些，不甘道，“娘自然不会害我的。”

李姨娘看阮昭菡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一来，这氅衣是阮曦佩赠与你的，若是这衣物遭损，别人怎么看你？二来，这就是个教训，你要记得这次的屈辱，以后才能加倍奉还。”

说到这里，李姨娘凌厉之色跃然而上。

“女儿知道了。”阮昭菡想到以后可以将阮曦佩狠狠地踩在脚下，即便有再多不甘，此刻也灰飞烟灭了。

阮昭菡气消了以后，就扶李姨娘坐在榻子上，然后又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娘，是女儿不好，都忘了你怀有身孕了，我真不该让你为我操心的，希望娘肚子里是一个小弟弟才好。”阮昭菡将手放在李姨娘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

李姨娘心里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过苏雪月和阮曦佩！”

“娘，你放心吧，我会谨记在心的。”阮昭菡信誓旦旦道，眼中满是坚定。

翌日。

“小姐，轿子准备好了，请小姐上轿吧。”刘奶娘将手中的氅衣披在阮曦佩的身上，把阮曦佩捂的严严实实的。

阮曦佩一脸的无奈，娇嗔道，“奶娘，穿这么厚干什么啊，我都快成熊了。”

“就算小姐是熊，也是最好看的熊。”秋云将香囊别在阮曦佩的腰上，调笑道。

“去，都学会打趣我了。”阮曦佩一脸的严厉，这话里却带着些许笑意。

半刻钟后，阮曦佩才乘着轿子，到了府门口，阮昭菡，阮珊怡，阮婷萱，阮雪芸和几位姨娘都已经在那里站着了。

“大小姐（大姐姐）。”几位姨娘和阮昭菡她们都向阮曦佩福了福身子，只是李姨娘现在怀有身子，自是金贵的不得了，所以李姨娘向阮曦佩浅浅行之一礼，算是请安了。

阮曦佩微微颔首，说道，“李姨娘可得注意点儿，这天都飘起雪花了，可别跌倒了。”

“多谢大小姐关怀。”李姨娘的笑容僵了僵，硬生生的应了一声。

她的孩子的确可能会因为跌倒而离世，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阮曦佩，苏雪月，现在先让你们两个得意着！

“祖母，娘。”

去普照寺求神拜佛，阮吴氏可是格外重视，所以便让苏氏搀扶着她，毕竟让别人看见她身边是个姨娘，还以为她是个宠妾灭妻的。

“老夫人，夫人。”

李姨娘的眼中划过一丝嫉妒的神色，无论她怎么努力，也终究是个妾，不过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呢。

想到这里，李姨娘的戾色散去，带着浅浅的笑意，“老夫人今儿个可真精神，看来是心情不错。”

“呵呵，就你会哄老身。”阮吴氏听着李姨娘这么夸自己，心里别提多舒爽了，对着李姨娘也是眉开眼笑的。

阮吴氏一身深绿色的棉衣，衬得格外精神，又加之保养得当，五十多岁的阮吴氏，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罢了。

“老身的小金孙可还好啊？”阮吴氏可是盼着李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呢。

李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这孩子倒也懂事，没有怎么折腾妾，想着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这就好，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阮吴氏再怎么抬举李姨娘，也不会误了烧香拜佛的时辰，所以催促道。

苏氏把阮吴氏搀扶到头一辆马车上后，便朝第二辆马车走去。

“娘，我与你共乘一辆马车可好？”阮曦佩想着一路无聊，还不如和苏氏唠唠嗑的好。

苏氏走上前来，摸了摸阮曦佩的手，还算热乎，又把阮曦佩的衣领往上裹了裹，才说道，“自然是可以，只是我这里可没有零嘴供你吃了。”

“没事儿，有娘在就好。”阮曦佩拉着苏氏的手，坐进了马车。

没一会儿，马车就慢慢悠悠地行驶了。

因为地上的积雪挺厚，所以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这可如了阮曦佩的意了。

“娘，这些日子，你可少往李姨娘那里送吃食，可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再赖到你的头上。”阮曦佩虽然知道李姨娘的目标是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有，谁知道李姨娘的心思大到哪里去，所以阮曦佩嘱咐道。

苏氏将手炉放在阮曦佩的怀里，轻声说道，“暖暖身子，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允了李姨娘院里的小厨房给她做吃食，这食材也都是她自己的丫鬟买来的，就算赖也赖不到我头上。”

“这就好。”阮曦佩放心道，“茂哥儿今日去私塾了？”

“嗯，过一段时间，茂哥儿可能会进宫陪读，你祖母可是高兴坏了。”苏氏脸上的骄傲自豪显而易见，但随之而来的是担忧。

阮曦佩看着苏氏担忧的样子，拍了拍苏氏的手，宽慰道，“娘，你放心吧，茂哥儿是个聪明的，且不说别的，就算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别人也不会怎么着茂哥儿的。”

阮曦佩说的是事实，掌握兵权的将军之子，谁会得罪了？

苏氏抿嘴笑道，“那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啊，圣上能够让茂哥儿进宫陪读，也是看重茂哥儿了。”

“娘，我们给爹，茂哥儿求道平安符吧。”阮曦佩虽然不迷信，可是这次重生让她不敢不信了。

苏氏点点头，附和道，“自然的，现如今国泰民安，倒不似以前了，你爹总是让我担惊受怕的。”

想到以前的事，苏氏总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候阮弘扬还不是将军的时候，两人两情缱绻，比现在幸福多了。

阮曦佩看着苏氏有些落寞的神情，知晓她想到以前的事了，便连忙转移话题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这样丰厚，来年定会有个好收成。”

“是啊。”苏氏知道阮曦佩担心自己不开心，所以也就放弃伤感。

大约两个时辰，阮曦佩一行人才到了普照寺。

“娘，儿媳扶您下来。”苏氏急忙下了马车，小跑到阮吴氏的马车前，小声说道。

阮吴氏身边的容奶娘将车帘掀起，苏氏便将阮吴氏搀扶下车。

这过年时要烧香拜佛，已经是习俗了，所以今日来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好在有阮弘扬的身份在那里当通行证，所以她们才这般轻松。

“祖母，今日这人可真多啊，孙女儿来扶您吧，就不麻烦娘了。”阮昭菡可谓是能屈能伸的人，昨日阮吴氏没给她好脸色，今日就能笑脸相迎。

阮吴氏瞥了一眼阮昭菡，没好气的说道，“老身可没有氅衣赠与你。”

阮昭菡的脸上带着点点红晕，柔声说道，“祖母，你说什么呢，昨日孙女不是要守岁嘛，想着去年的冬衣倒也十分称心，这才穿的，想不到，倒是让祖母和大姐姐误会了。”

阮吴氏本就偏心阮昭菡，这次生气，也只不过恼阮昭菡算计她罢了，如今阮昭菡都这么解释了，而且这解释也合理，阮吴氏哪里还会生这气。

“你啊，你也不早说，倒是让老身错怪你了。”阮吴氏牵起阮昭菡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笑骂道，反而把苏氏给晾在了一边。

“祖母千万别这么说，只要祖母能够顺气，孙女怎么着都行。”阮昭菡看向阮吴氏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敬，声音里也是十分亲切。

不过阮曦佩却在阮昭菡的眼睛里看到了怨怼。

“是啊，哪怕祖母让二妹妹下跪，只要祖母能够开心，二妹妹也是心甘情愿的。”阮曦佩在一旁幽幽的说道。

“自然的。”阮昭菡面带微笑，不带一丝怨气，让阮吴氏愈发满意。

阮曦佩勾了勾嘴角，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阮昭菡看着阮曦佩笑意盈盈的样子，就觉得阮曦佩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阮曦佩还真的就这么下套了。

“祖母，我听说这跪拜更能让佛祖看到诚意，才能降幅于此，既然二妹妹愿意讨祖母的喜，这为祖母跪拜求福，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吧？”阮曦佩脸上满是钦佩之色，虽然是问句，却给人一种肯定句的感觉。

阮昭菡看了一下寺庙前的阶梯，总共有三百六十五阶，她要是一路跪拜过去，腿都别想要了！

“不用大姐姐说，祖母待我这般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阮昭菡知道自己推辞不了，只能干巴巴地应下了。

旁边的阮婷萱眼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让你装孝顺，这次不得爽死你！

三百六十五阶，啧啧啧，这腿得成什么样子，饶是冬天穿的厚，可是这天寒地冻的，跪在地上，寒风刺骨的，那滋味也不怎么好受。

李姨娘见着阮曦佩这么算计阮昭菡，气的牙根痒痒，且不说腿怎么样，就光是给这个老虔婆跪拜，都觉得折寿！

“这天寒地冻的，二姐姐哪里受得了？不若咱们几个姐妹一起为祖母祈福吧。”阮珊怡在一旁提议道。

不是阮珊怡愿意替阮昭菡开脱，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阮昭菡秋后算账，她们娘两个又没有撑腰的，这日子准过不下去。

“这跪拜求福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的坚持下来，才能够灵验，否则跪也是白跪，既然二妹妹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阮曦佩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失望。

阮吴氏虽然本来没有让阮昭菡跪拜求福的心思，可这自愿和被迫，可是两码事儿，若是阮昭菡真的推辞了，那这个丫头，对于阮吴氏来说，也就可有可无了。

阮昭菡在阮吴氏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对阮吴氏的性子不说全部都摸透了，也起码了解了六七分，自然知道她该怎么做。

她不仅不能拒绝，还要乐呵呵地给阮吴氏跪拜求福。

李姨娘在一旁真是咬牙切齿，但是这明面上，还得乐呵呵的。

“既然这样的话，妹妹为了祖母，定是愿意从头到尾跪拜求福的，姐姐难道不为祖母做些什么吗？”阮昭菡知道自己反正逃不掉一顿跪，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怎么会，我身为嫡女，怎么会不以身作则呢？我已经为祖母抄写了九百九十九卷佛经，为祖母祈福。”阮曦佩笑眯眯道。

阮吴氏大吃一惊，要知道她的嫡孙女鲜少与她亲近，又怎么会为她抄写这么多遍的佛经，阮曦佩的行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好好好，果然是个孝顺的。”不管阮曦佩的本意是什么，阮吴氏只要看到结果就行，当下就对阮曦佩眉笑颜开的。

阮昭菡现在算是明白了，阮曦佩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阮曦佩就是吃准她定不会在阮吴氏面前造次，所以才会提出跪拜求福的建议，她又提前抄写了佛经，恐怕她早就算计好了！

想到这里，阮昭菡恨不得扒了阮曦佩的皮！

“大姐姐既然如此孝顺，妹妹怎甘落后？”阮昭菡将心中的怒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笑眯眯道。

阮曦佩也莞尔一笑道，“二妹妹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请吧？”

阮昭菡给阮吴氏鞠了一躬，柔声说道，“为了祖母能够长命百岁，身体安康，孙女就跪拜求福了。”

说罢，阮昭菡就硬生生地从第一阶阶梯开始跪。

台阶冰冷刺骨，凸凹不平，即便穿的很厚，阮昭菡仍然能够感觉到来自腿上的寒意和痛楚。

阮曦佩，今天一切的屈辱，我都会记得，然后一笔一笔地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