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交完班，和张老头说，虽然他会尽力在晚上十点门禁前赶回来，但是还是要报备一下——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回家了，今天正好有心情，那么就回去了吧。张老头和李辰一样，也属于那种没什么长远打算，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格。

摩托车在硬质路面上跑得时候很憋屈，因为有交通法规，不能尽兴，所以很快李辰就找了个路口奔上小路，在山石间跳跃着前进。冬天的山林里比较危险的倒不是积雪，而是松软的落叶，哪怕是适合越野的摩托车也讨不了好。李辰几乎是伤痕累累地把自己送进了一座深山里的大院子，非常非常大的院子。

院子到底有多大还真不好说，隔着一里远就开始有半倒的石头墙，围着这好大一片山林，只是在小湖边留下一面没有包围住。那湖并不是人工湖，而是一个天然的小河湾，流水很缓，而且也只有在丰水的时节才会有漂亮的湖面，平常都是布满芦苇水荡。那片山林倒是人工种植的，不然到哪里找这么大一片野生的圆黄梨去。白雪之下却没有梨花，萧瑟的枝条中间有一座结实的木头亭子，上面挂着一幅匾额“听松闻枫”，可是这周围及没有松树也没有红枫。再往里面走，过了那亭子不远终于有一个山村小院了。一道矮墙把四面的泥砖房子连起来，当面留了个木门，就像古装片里面被贬出京城的两班贵族在乡下的居处。

“姐姐，辰儿回来了，你在正堂吗？”李辰把车停在木门外，这石条门槛有两尺高，搬进搬出不容易。

“姐姐，有没有吃的东西啊，我自己去灶房找了啊。”李辰攀住正堂的柱子往里看了看，没人，肚子饿也就没有换鞋，转向灶房去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黑黝黝的利箭照着他的背心闪电般飞来。

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李辰一个转身双手夹住箭矢，嘴里高声叫道：“啊！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们李家的男人，但是现在不是北国时代了，不能随便杀人的啊。”

“笑了，呵呵，姐姐，你笑了，那么我可以去吃东西了吧？灶膛里？又是烤红薯？好吧，吃个一两回还没什么，那我先去吃了，你继续。”

李辰看着那扇窗关上了才转身去找吃的。灶房里有引来的山泉，蓄水的大缸里却没有什么水，李辰从灶灰里扒出几个烤红薯，在锅沿上磕了磕灰，也不剥皮，香香地吃起来。窗子外面住着的松鼠也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立刻钻回自己了窝了，那里想必备好了过冬的食粮。

李辰一边吃着红薯，一边清扫着锈迹斑斑的锅台。山村里独居的女人很苦，因为很多事情不是她们做得了的。屋外一条青竹连成的水槽把山泉引到锅台边的一个水法上，这种老式的计时器除了表示时间还能够净水，最下面的一层直接流到排水沟里了。李辰把积满了灶灰的炉膛清理干净之后，水法上都漂了厚厚的一层灰，不得不换水了。

“你……你这个混蛋，一回来就不做好事，等这一遍水换完起码要一个礼拜！你，你叫我吃什么水！”伴随着话音，一个结实的南瓜瓢就砸了下来。

李辰一个懒驴打滚，又把自己涂了一脸的灶灰，“姐，你别动手，你是家长，家长一般不动手的。”

“家长？在学校的时候你说女孩子不动手，现在改家长不动手了，你还每次都有理了？”一身洁白韩服长裙的李星一手挽着头发一手叉着腰。

“姐，真的，家长只动口不动手的。”李辰捡起瓢，还好，没有裂，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有没有这么结实。

“不动手是吧，好，一样收拾你，去，把柴劈了，烧好水，本宫要好好洗个澡。”李星指了指树林，那些柴还长得好好的呢。

不过李辰一点含糊都没有，抓起柴刀就走。

“先去背水！”一支结实的背架很听话地跑出来把李辰绊了个跟头，我们可爱的星公主才哼了一声回屋了。

这片林子很大，不过大多是要坐果的梨树，砍起来费劲，也舍不得。李辰只好走了很远去砍柴背水。回来的时候背架上是一桶水，肩上还用树枝担了一担柴火。先冲干净水法，然后点起火来，趁着烧水的功夫赶紧再去砍柴。当月亮爬上树梢之后，星公主终于洗上澡了。

“姐，我退役了，把户口登记到家里来吧。”累了个四分之三死的李辰靠在檐下摆鞋子的石阶上。

“嗯，正洙哥来过了，我已经托他去办了。”李星用一支犀牛角的梳子轻轻地梳着头发，反正没什么事情。

“哦，……，姐，我在汉城找了个工作，在一栋大楼里做水电工。”这位王世子殿下一点都不害羞地说。

“我知道，正洙哥说过了，他说那家公司还比较正派。”李星依然歪着头轻轻地梳头，她这样梳能梳上好几个小时。

“哦，……，姐……”

“嗯？”

“我们搬到汉城去吧。”

李辰虽然已经尽量小心了，可是李星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去做什么呢？”

“随便，这里实在是太辛苦了。”李辰转过头看着姐姐，北国王室的公主普遍比王子漂亮。

“还好的，正洙哥经常来帮我的。”李星停下手，像一朵安静的百合花。

“我知道，可是，我退役了他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李辰的本意如此，却不想心里有事的李星理解错了。“是啊，他不应该来的……”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没有说正洙哥来不好……”

“算了，你别说了，你要的药草在偏厅里，自己去收拾，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说完，李星把头发一盘，把梳子镜子剪子什么的收拾到笸箩里走了。

“不用我给你拿镜子你好剪头发么？”李星连忙叫道。

“不用了，不方便！”接着就是木门从里面杠上的声音。

“亲弟弟有什么不方便的？”李辰嘟囔着，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偏厅。这间偏厅正对着院子里一棵老李树，有一副对联挂在内侧，可惜很晚了，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厅内正面是一道屏风，在月光下上面的鸟兽似乎在动，又似乎映出屏风那一边摇曳的树影来，越发显得诡异。两侧的山墙都靠着很多的架子，不过一面是书册，一面是药草，李辰认准自己要的东西正要往背包里塞，突然发现书案上有个方方正正的包袱。

原来姐姐已经收拾好了，拿起包袱却带得书案上的一张纸飘了下来。李氏王朝的公主哪里有不通汉文的，李辰捡起那张纸，上面写着“情是苍天泪”五个哀伤的汉字。虽然不是很懂，但李辰还是叹了口气，把纸折了折随手塞进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