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烟性急，一恢复过来便继续思索复仇之事，眼下爹爹的手书在手，也勉强算掌握了一个证据。

可接下来要如何做？眉烟犯了难，楚昶虽终日沉迷花街柳巷之中，却也仍保持着时刻的警惕性，而楚祚更不用说。

若是下手，自该先对楚昶下手。

眉烟暗自思索许多种方法，最终也未能确定，穆沉来找眉烟时，便见眉烟颇为苦恼的托腮思索，那模样煞是可爱，穆沉忍不住扯了扯眉烟的脸。

可他却不知，眉烟在思索时候属于迎敌状态，他这一动作吓了眉烟一跳，下意识劈出手刀。

还好穆沉眼明手快，险险避开，否则若这一下打中穆沉，虽不会伤的至深，也会疼上几日。

眉烟回过神，见是穆沉，颇感歉意的笑了笑，随即又陷入兀自沉思之中。

穆沉见她今日这般呆萌，知是有事困扰于她，却想不到是何事，再看眉烟手中拿的那卷书简，分明是眉将军手书，故而心中明了几分，旋即开了口。“这有什么好犯难的，景公楚昶喜欢女人，你便从女人身上下手。”

眉烟闻言眨了眨眼，深以为然。“可是楚昶每每到藏香阁，只会点添香姑娘，别的姑娘直接进不了他的身。”

“可若是添香姑娘不在了呢？”穆沉勾起一丝笑来，唇角冷意却丝毫未减。

眉烟本就聪慧，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添香失踪或者死去，楚昶便不得不网罗新的暗桩。可眉烟却仍有几分犹豫“那添香姑娘本无过错，这样真的好么？”

穆沉望着远处，语气再无温存。“你心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因一时的妇人之仁不去收拾添香，来日添香得知你是眉氏后人之后也会放了你么？”

眉烟愣了愣，随即却又无奈笑笑，说的也是，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还奢望好人终会得到好报呢。

经穆沉如此一提点，眉烟倒是有了主意，只是缺少能用的人，穆沉却在此时再度开口。“我知你身边缺少能用的人，又不忍衣儿深陷此局，既然你会想到这一点，我自也想到了，我身边有个暗卫，叫做青黛的，倒也能为你用。”

“你为何要帮我？按辈分算来，楚昶和楚祚还是今上的妻弟。”眉烟带着些微深意凝视穆沉，而穆沉闻言眸中带了些微冷意，稍纵即逝。“就是因为他们是父皇的妻弟，我才要帮你。”

眉烟从未见过穆沉有这般神色，狠辣，而且满是仇恨，似乎欲杀其而后快。这与她曾见过的穆沉的各种模样都不相同，眉烟心里不由有些复杂。

她似乎，并未认识真正的穆沉，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穆沉……”眉烟轻声唤了穆沉，穆沉闻声转眸看向眉烟，又已是温和带笑的模样。“怎么用这样柔和的调子？是在撒娇？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便是。”

眉烟窘了窘，复又开口。“不是……。我只是觉得，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再叫你的这个名字不好。”

穆沉闻言却沉思片刻，复又开口。“我却觉得，这个名字比那个名字叫来轻松多了。”

那么一瞬间，眉烟似乎从他眼眸里看出一种愁绪，刚要开口安慰，穆沉却又开了口。“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喊我太生疏，也可以喊我阿沉。”

眉烟默然半晌，方才她为什么会想安慰穆沉啊，穆沉分明不需要安慰。

见她沉默，穆沉思索片刻再度开口。“如果觉得阿沉不好听，阿穆也是可以的。”

眉烟揉了揉额角，扯出一个假笑来。“还是穆沉吧，叫的顺口。”

穆沉见她这般模样，嘴角扯起一个温和的笑弧，似乎这样逗她，会让自己心情变得很好。

“那何时能引我见上一见青黛姑娘？”眉烟复又绕回正题。

“青黛大概是一直都暗藏在我身边的，只要唤几声，大约就会出来。”穆沉语罢，低唤一声。“青黛。”

便有青衣女子自房上掀瓦而下，容色秀丽，颇有异域风情，却冷艳无比，见到穆沉旁边的眉烟，也并无讶异，只略微点了点头，便复又向穆沉见礼。“主子。不知主子唤青黛何事。”

穆沉思索片刻，幽幽开口。“你平时玩乐的活动少了些，你不是素来想去青楼看看么？眼下有个机会，你可想去？”

闻说青楼二字，青黛一张冷艳的面上竟多了几分生动笑意。“既然主子给青黛机会，青黛自无二话。”

眉烟默了默，想着或许这个青黛姑娘并不知晓青楼是何地，穆沉此番举措与人贩子无异，便清咳一声，带了些尴尬开了口。“咳……青黛姑娘，你当真要去……青楼玩儿？那儿可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青黛闻言却不以为然应了一声。“当然要去，久就听闻青楼之中的女子各个美艳，策融前几日说我没有女人韵味，需同那些女子学学，而我一贯又是好学之人，自是要去看看何为有女人韵味。”

眉烟闻言再度沉默，让青黛去到楚昶身边，真的合适么？

偏偏穆沉又在此时笑着提醒青黛。“可不要与上回那般将人家的房子也掀了，这次要你去的是眉姑娘出资的藏香阁，若你掀了人家房子，只怕眉姑娘该哭了，你一贯都见不得姑娘家哭的，是不是？”

青黛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全听主子的，主子放心，青黛必然不会掀了眉姑娘的藏香阁。”

一主一仆的对话这般严肃，眉烟却怎么都摆不正状态，怎么觉得，这青黛姑娘美虽美，却似乎缺点什么。

“你先下去吧，等什么时候需要你去藏香阁，我再唤你。”穆沉看着青黛笑了笑，青黛应了声是，便又回了房顶去。

“你身子毕竟还未完全康复，先睡吧。”穆沉揉了揉眉烟的发顶，眉烟应了一声，示意穆沉背过身去，方脱下外衣钻入被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青黛并非脑袋有缺陷。”穆沉在她身旁坐下，带着些别有深意的笑看向眉烟，惹得眉烟面上一红。“我可没说青黛姑娘有何缺陷。”

穆沉但笑不语，眉烟却看出了他的潜意识：你方才的表情分明是说你是这么觉得的。

“青黛是我十四岁那年捡来的，我捡到她时，她在奴隶市场，因有着一身蛮力，容易伤人而并不讨喜，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计。她并非中原人，应该是生于回鹘。”穆沉若有所思。“她对中原的一切都丝毫不懂，我也是用了几年时间才教会她现今这些。”

“难怪。”眉烟有些不好意思，竟将人家异族姑娘当做脑子不灵光的人。

“她会跳些她们家乡的舞，唱曲儿也好听，故而她一开始是被我父皇当做歌姬养在宫中的。只是我怜她尚存几分天真，不忍她埋没宫中，便向父皇讨要了来，却又发现她对武艺异常热衷。”

“而她对武艺的天赋令人咋舌，我叫我的副将策融教她武艺，如今不过五年时间，她竟能打过策融了。”

“听她提起策融时似乎带些景仰。”眉烟若有所思开口，穆沉低笑出声。“我早便将她看做自家妹子，她有什么心事也乐得同我说，她对策融颇有好感，策融对她也不是毫无感觉。我想着等这件事情一过，便安排他们俩的婚事。”

“真好啊，能与相爱的人修成正果。”眉烟真心替青黛和策融感到开心，故而弯眸笑起来，穆沉看着这笑，心中忽然有些触动，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开口。“你也终将会与相爱之人修成正果的，我相信。”

话音未落，却觉面颊有片刻湿濡，是眉烟亲了亲他的脸颊。穆沉饶是一贯面上无波无澜，却也禁不住红了红脸，眸中多了几分不甚分明的情绪，有讶异，有温柔，还有悸动。眉烟却没再有动作，只轻轻倚靠着他，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