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囹圄之灾
林萱在陆臻府邸安定下来。
这个院子大且别致,里面两个奴仆,两个丫鬟。
林萱眯眼,待在这里很舒服,这里种了很多花,芳香满园,假山,人工湖,美极了。
她挑眉,一个四品官员生活也是这么铺张?
陆臻一回来就回朝廷复命,没暇关照林萱。林萱也乐的自在。
她在院子里闷,就出去逛逛,这繁华的汴京。
这是宋朝唯一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大都市,店铺有六千四百多家,从北宋起解除百姓向大街开放店铺的禁令后,这汴京的商业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繁荣。
街道上人潮涌动,也不乏有身份高位者。
宋朝的女子穿衣服,喜欢淡雅清新,看起来严谨保守,娇俏可人。
林萱走在街上,耳旁的喧闹声提醒着她,这都是鲜活的生命,她活在这里。
她在御街上找了一个茶楼,挑了个能观街景的位置,品茶。
“茶,可真是好茶。”她眼神忧郁,想到了钟叔那个茶楼,低声笑,不知这里有没有木兰……
在二楼对面的雅间,传来争辩声,还有女子声音夹在其中。
他们大谈天文,又说地理,后就脱不了魏晋风流,一直赞赏魏晋文人的风骨。
看来是一群文人。
“在我眼中,五柳先生,淡泊名利,毅然弃官离去,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令我很是倾佩。”
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我赞成涂郎君的话,当世之人,又有几个能脱的了钱权二字。”
“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声音悲悯。
“我涂某愿效魏晋风骨,不被权钱支配。”
周围人都深感钦佩。
“涂郎君真君子也。”
林萱一笑。
只见雅间中出现一人,眉目清秀,穿着白色长衫对襟。
他拱手:“这位姑娘何故讥笑?”
林萱反问:“这位公子觉得何为治国之道?”
那人一愣。低头沉思:“凡治国,必先富民,民富则国易治也。”
林萱点头:“那治国者应为何人?”
那人坚定道:“自然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林萱站起身:“那栋梁之才从哪来?”
那人大声道:“科举,是读书人。”
林萱嘴角勾笑:“那你知道我为何笑了吗?”
那人还是一脸懵懂。
林萱摇头晃脑:“若是读书人都像陶渊明,没有能力治国,只知安逸避世,那这个国家迟早要覆灭了。”
“没有钱权,那又有谁能使民富?”林萱昂起头:“一群读书人,只知满嘴的淡泊名利,又何以治国,何不可笑?”
那人一愣,低头一拱手道:“受教了。”
雅间的人都羞愧难当。
林萱继续看繁华的街道,雅间也安静下来。
夕阳西下,林萱觉得生活也倦懒,这和她前世差别太大,或许她喜欢的是每天紧绷神经的生活。
夕阳就像女人的容颜,美丽而又短暂。
这时林萱只觉得的自己苍老了,因为没有东西使她青春起来。
金黄色的街道,还是很热闹,但女眷极少。
她正在这条道上行走。
“快让开,让开……”声音洪亮,紧跟着是马鸣声。
林萱早已翻身一躲,一人一马,飞驰而去,不消一会,转身。
“姑娘,身体安好?”
男人带有北方口音,不像中原人。
林萱一眼便看到男人后颈的青色花纹,她颔首,男人便策马离去。
林萱却一直望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
她回到院子里,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契丹人跑到宋朝的都城里来做什么。
汴京很大,林萱一下午没去什么地方。
早上,天还未亮的分明,水汽朦胧。
她就一人动身到繁台,这里的景致极为动人,是汴京八景之一。
春天最适合到这里游玩,但是白天人极多。
林萱这么早,繁台也只有她一个。
天灰蒙蒙,她就像一只鬼魅,穿梭在繁台的雾中。
就在这么一个静谧的环境中,传来犹如一条大蛇在地上蜿蜒爬行的声音。
林萱躲到暗处,只见两个身着黑布襦衣的男人出现在繁台西边。
其中一个尖嘴鼠眼的男人道:“你说的是,到时我们都发财了。”
另一个身体壮硕的男人点头:“我们要小心行事。”满眼事在必得。
两人乘着清晨的微风,一前一后。
林萱睁大眼,因为……
尖嘴男人突然从怀中拿出利刃,一刀刺入壮硕男人的要害,血奔涌而出。
男人倒下,眼中不甘,不敢置信地看着尖嘴男人。
尖嘴男人眼神阴冷,此时像极了一只在地沟里乱窜的老鼠。
这时,林萱从阴影里出来,她面色发沉,案发突然,她不能阻止,现在她要将眼前这个男人,带到衙门里去。
世上有些事情,就像离弦的箭,发生在一瞬间。
尖嘴男人扔掉短刀,突然惊恐的大喊:“有人杀人了,杀人了!”
诡异的是,本来无人的繁台,出现了三名短褐衣衫的青年。
这时,雾气散开,天空慢慢地明亮,人群开始汇聚在繁台。
林萱却难辨众口,尖嘴男人和那三人都一同指认林萱是杀人凶手。
人群纷纷靠拢,窃窃私语。
林萱寒着脸看尖嘴男人,男人笑了。
她脑袋里千回百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林萱已经在衙门里,还有那四个男人。
开封尹府范鸿坐在高堂之上,他面目端正,眼神刚毅,此时怒目:“台下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范王法!”
四个男人惊惶的跪下,林萱挺直脊梁,眼神坚定。
范鸿见那女子竟敢目无公堂,一拍惊堂木:“台下是哪里的刁妇,何不下跪?”
林萱欠身,直视范鸿,语气不卑不吭:“禀报大人,民女今天很早就到繁台观景,正畅意间,听到脚步声,两位公子便出现,我正躲在暗处”她一顿,突然指着尖嘴男人“民女就见他将另一个杀害。”
“民女恐慌,想报官,不想他却反咬民女一口,诬陷于我。”
声音清冷响亮,一字一句,外头围观的百姓吃惊,评头论足。
“大人,莫听这女子的话,在下偶然但繁台置办些货物,却见这女子将一个男人杀害,请大人明察!”尖嘴男人立马喊冤。
其余三人都供词一致,目击林萱杀人。
衙门躁动起来,范鸿拍了惊堂木,众人才安静下来。
林萱冷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将那男人杀害,岂不可笑?”
尖嘴男人嘴边却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林萱心中一惊,为什么,为何不见一丝慌乱。
尖嘴男人道:“大人,这是小人找到的证据,请大人过目,大人一看便知。”
范鸿身旁的讼师递上去,林萱轻轻一扫,只能大略辨别,那是一块黑色的牌子。
范鸿一见牌子,神色惊疑,头抬起,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妇,杀人反而诬陷他人,来人,先将这刁妇关入大牢。”
林萱大一直观察范鸿的神色变化,大声道:“民女不服!”
范鸿道:“大胆,敢顶撞本官,先押入天牢,改日在审。”
这显的多么强词夺理,但又有谁敢上去辩驳?
那么那块令牌究竟是什么?
林萱在天牢里一直想着此事的前因后果,那人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京都都敢横行,开封尹府也要忌惮他们三分。
她偶然撞见他们行凶,却招嫁祸,现在陆臻不在这里,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她看着肮脏的牢房,这种生活好久都没有度过了,其实没有想像中的脏。
牢房很多双贪婪的眼睛都盯着她曼妙的身体,她面色冰寒。
这一夜,陆府却乱套了。
他们得知林萱被关入大牢中,急忙快马加鞭,到陆臻那里。行程也要两天。
林萱一直等着重新审问。
这里的狱头见林萱的模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心里一直寻思机会。
林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需要机会逃走。
所以在牢中她的眼睛和耳朵异常灵敏。
“真是可怜了,一个小美人。”
“哎…偏偏是撞上吴家。”
“谁不知道吴家横行霸道,雄厚的财产,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萱躺在枯草铺成的床上,眼中精光一闪,暗道,吴家。
凡事不是人所能预料的。
“什么”林萱瞪大眼睛“三日后便问斩……”她眼中一片冰冷,可恶的范鸿,看来吴家逼的紧了。
她坐在地上,头一回觉得如此可笑,她接过无数凶险的任务,从死人堆里面走出来的她,竟被这小小的牢房关住。
她嘴角勾笑,不知是在嘲讽这变换无常的世事,还是被命运捉弄两次的自己。
而那头,陆臻听闻林萱入狱的消息,面容发黑,脚步也不见往常那般从容,策马长鞭,立即,向汴京飞驰而去。
很快就到问斩的日子,林萱双手双脚戴上镣铐,她穿着最粗糙的囚服,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法场。
法场外围聚集了百姓,有好奇,有唾弃,也有怜悯。
林萱冷冷地看着执行台上的范鸿,范鸿被她看的一阵心虚。
她仰头看天,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蓝天,或许她也早该进黄土,但这种不和逻辑的死法让她不能接受。
她闭上眼睛,等待范鸿的一声令下。
林萱突然睁开眼,奇怪的感觉席卷而来。
范鸿丢下木牌:“斩!”
“住手!”刽子手的刀顿住。
这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来人正是陆臻,他到法场,从马上翻下。
“她不是凶手!”陆臻闯入法场,。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大闹刑场!”范鸿眉头一拧,怒问道。
陆臻此时口气泛寒:“本官是陆提刑,这位姑娘是本官的仵作。”
范鸿心中暗笑,一个小小的提刑也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众人也暗暗为他捏了把汗,这小子在找死。
“很好,陆提刑,仵作又如何,你有何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本官现在没有证据”陆臻一顿“但是本官可在七天之内找到,还林仵作一个清白。”
范鸿不怒反笑笑:“你一个小小的提刑也敢和本官提条件?”
陆臻不紧不慢道:“作为提刑,就是本着为人民效命的心,不冤判任何一个案件。”
人群中纷纷叫好。
“陆提刑说的是!”
“就该为百姓申冤!”
范鸿看到百姓都暴动起来,心道,且叫这小子知难而退。
“自然,既是如此,本官就给你七天。”范鸿阴笑,几天都是一样,在那个家族面前,陆臻又岂能反抗,那个姑娘只能死。
陆臻也是不卑不吭的站着,仿佛天生就是个上位者。
“下官定会抓到真凶!”
回头,陆臻看到林萱一身囚衣,面色依然清冷,丝毫不见惧怕的神色,陆臻上前,温道:“可能还要你在狱中待些日子了。”
林萱抬头:“我知道。”
陆臻问道:“你害怕吗?”
林萱摇头:“不怕。”
“为何?”
“因为还有蟑螂,老鼠和我一起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不是一人,为何怕?”
陆臻笑了:“那生活还挺悠哉。”
“你相信我吗?”
林萱挪瑜道:“眼下也就只能相信你了。”
陆臻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抓到凶手!”
林萱昂头,与他对视,然后缓缓地点头。
之后,林萱被重新押回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