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皆静了下来，许久谢循方垂眸苦笑。“是我没用，当年曾与师傅说过要习武的，却没有坚持，若我能坚持……”

衣儿更是泪凝于睫。“是衣儿没用，帮不到恩人……”

穆沉若有所思看着这二人懊恼的模样，悠悠开了口。“又不止你二人有意愿替她引蛊，你们缘何这般形容？”

“孙婶毕竟年纪大了，未必能适应发作时的痛，常林又是孙婶独子，是要传宗接代的，他们怕都不能引子蛊入体。”谢循暗自沉思。

穆沉无奈看他一眼，许久出言提醒。“你面前不就站着一个既有内力又肯引蛊的人么？”

“你是说你要引子蛊入体？”谢循神色复杂看了穆沉一眼。“此事风险颇大，一不留神就会内力尽失，非亲非故，你又为什么肯冒着这个风险来帮烟儿？”

穆沉眸色暗晦不明，轻勾唇角，语气亦真亦假。“在下倾慕眉烟姑娘，这个理由可够？”

谢循闻言愣了愣，垂下眼眸，久久未语，衣儿看着谢循如此神色，心中也明了几分，有几分难过，却心知眉烟看向谢循时的神色并非恋人间相视的神色，故而又心存几分侥幸。

“我不需要你为我引蛊。”眉烟的声音突兀响起，穆沉蹙眉转眸看去，却见本该熟睡的眉烟此刻正倚靠在门边，而方才那些话，她也一字不差的听了去。她与穆沉本不过是萍水相逢，因着机缘巧合互相帮了一帮，恩情也算还清了，她不愿再亏欠旁人。

尤其是，她深知灭心发作之痛，她不愿让无辜之人无故受这般苦难。

“这件事，我说出来，并非是与你商量，而是必须要做。”穆沉看了眉烟一眼，面无表情。“你莫要忘了，你能活到现在，远比旁人要难一些，你忘了你还要做些什么不成？”

眉烟咬了咬唇，许久复言。“若是无人替我引这子蛊，我还有多久可活？”

穆沉叹了口气，许久没头没尾吐出二字。“不够。”

眉烟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若无人引蛊，她来不及报仇也来不及替爹爹昭雪。若当真如此，她必然会抱恨终身。

“可就如谢循哥哥所言，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帮我？我可不信什么你倾慕我这种话，毕竟你我不过见过四面，我素不信一见钟情。”眉烟定定看着穆沉，神色严肃。

“有时候，活的太过清醒，未必是件好事。”穆沉叹了口气，回望过去，顿了片刻，再度开口。“你也听说过当年淑贵妃追求眉将军那件事吧？”语罢却又笑了笑，几分意味不明。“你又怎会不知，毕竟这件事也算长安百姓闲时的笑谈了。”

“淑贵妃追求我爹爹那件事我确是知道……难不成也与灭心蛊有关？”眉烟疑惑片刻，随即作出猜测。

“不错。”穆沉垂眸，敛去眸中情绪。“当日淑贵妃被帝王相中，帝王百般殷勤，而动静大了必然惊动后廷，后廷不乏善妒者，其中有一妃嫔乃苗疆贵女，自知晓一些苗疆秘术，故而想到了灭心蛊。”

“没人知道她是何时给淑贵妃下上蛊的，待淑贵妃发现之后，蛊已吞噬尽了她的内力，将要入心，帝王带着淑贵妃苦苦寻求名医，最终找到了隐世的药王。”

“本以为找到药王就可以救治淑贵妃，可药王却说需有人将一条子蛊引出，方能暂时使得淑贵妃平安。而帝王自是不二人选，可临近引蛊之时，藩王叛乱，帝王不得不回朝平叛。”

“原本淑贵妃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此事却恰巧被携着未婚夫人来药王谷拜访的眉将军得知。眉将军是习武之人，注重江湖道义，难能做到见死不救，故而与未婚夫人商议一番，决定将那条子蛊引到自己体内。”

“淑贵妃当时正值最好的年纪，本就不愿将大好年华委身深宫，此时有英雄甘愿挺身而出，尽管知晓眉将军已有未婚夫人，却也暗自倾慕。此后的事你也都听说了，淑贵妃追求眉将军未果，只得入宫。”

这段往事太过隐秘，眉烟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待穆沉说完，方缓缓开口。“这大概算是淑贵妃的私事，淑贵妃入宫之后必是将这段过往深藏，你又是从何而知？”

穆沉闻言却也不慌不忙，只笑看了一眼眉烟，淡然开口。“你可是忘了，我的姓氏？”

眉烟这才恍然醒悟，淑贵妃便姓穆，而穆沉也是穆姓，可若是旁支亲人，自不会知道这样多的辛秘之事，唯有……

眉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算来，穆沉与那当朝三皇子，年纪大约相当。换位而思，若三皇子微服出宫，必然会化名，而其母家姓穆，化名穆姓也是正常。

眉烟变了变面色，俯身裣衽盈盈一礼。“民女眉烟，见过三皇子。”

谢循与衣儿本在旁边听得不知所云，眉烟乍一行礼，惊得二人幡然醒悟，忙跟了礼。

“不必多礼。”穆沉扶起眉烟，叹了口气。“我看的不错，你确是个聪慧的女子，可你太过聪慧，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你是当朝三皇子，我更不能让你替我引蛊。”眉烟心情颇为复杂，想不到穆沉竟然就是当今三皇子，淑贵妃的儿子。师父让她找的人。

“若早知你会因我的身份而推阻，我大约永远都不会说。”穆沉温和了面色，柔声相劝。“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早年你爹爹于我母妃有恩，我替你引蛊，也算报得眉将军当年之恩。”

“可爹爹素来做事不求回报，上一辈的事早已过去，不该由你来报这恩。”眉烟还想说些什么劝阻，却被穆沉打断。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结了盟的，不过是个小虫子，在我体内也掀不得什么风浪，总比两只都在你体内强，万一他们一公一母，彼此看对了眼儿两相结合，再生些小蛊虫出来，你就算想引出它们来都难了。”穆沉肃了面容，出言恐吓。

而眉烟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比喻，想不到堂堂三皇子想法还可以这般幼齿。”

“别再耽搁了。你的身子，耽搁不得。”穆沉却没有接话，再度重复。“若你不答应，就算我打晕了你，也要将另条子蛊引出来。”

眉烟拗不过他，叹了口气。“与其被打晕了，还不如清醒着，也好看看那虫子是何模样。”

“藏匿在人体内见不得光的，必然也不会生的多好，你一个姑娘家，还不如不看的好。”穆沉见她答应，松了口气。

“……”眉烟想了想那虫子该是何模样，不由得恶寒，许久不甚放心的再度开口。“你确定那蛊虫对你没有旁的伤害吗？”

“我又不是傻子，自不会做对我有害的事。”穆沉对眉烟轻轻笑笑，眉烟看着那笑，安下心来，不得不说，穆沉的笑有很好的安定作用。

“不过还要拜托谢大夫，我会告诉你如何引蛊。”穆沉严肃看着谢循。“引蛊过程中不能有些微停顿，我相信就算只为了眉烟谢大夫也会全力以赴。”

“好，什么时候开始。”谢循垂眸不语片刻，方下定决心一般应下。“我一定不会让烟儿有事，我是个医者，你大可信我。”

“每日午时，会是蛊虫最活跃的时候，那时引蛊，效果会好很多。”穆沉自怀中摸出一个竹简。“这上面自有引蛊之法，你先将方法摸透，明日也好操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