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烟回了房内，掩好门，掏出书简来细看。

虽只薄薄一卷，内容却非毫无分量，眉烟越看越难以承受。

那书简之上，一字一句写了楚昶与楚祚如何一步步暗害眉将军。乃是眉烟之父亲笔所书。当日辗转落入楚祚手中，楚祚深以为然，为防落入旁人手中，意图焚毁，而楚昶与楚祚之间虽是合作关系，却仍缺乏必要的信任，楚昶拿到书简后，并未烧毁，反而私存。

这也是穆沉当日说与眉烟的，眉烟虽多有疑问，未曾尽信，却也暗暗思索，依照这二人的性子，这种事是断然能做出来的。而且，穆沉并没有理由骗她。

至于那些前尘旧事，不过是因爱生恨，淑贵妃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纵使咬牙切齿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也决计不是那种能够暗中伤人的性子。

眉烟揉了揉太阳穴，多日未能好好休息本就使得眉烟的头有些疼，加之费神思索整理，眉烟此时竟感到一阵眩晕。

濒临昏迷之际，眉烟仍不忘将书简收回衣中，扬声喊了几声孙婶，便人事不知。

再醒来时，眉烟只见臂上满是银针，扭头看去，不期然看到大夫谢循，不自觉颤了一颤。见她醒了，衣儿暗自抹泪，孙婶红着眼站在一旁，常林也是一脸焦急，眉烟笑笑，调笑一句。“不过是这几日未休息好，你们缘何如此，倒教人以为我生了天大的病。”

“休得胡言乱语！”孙婶这次却并未与她逗笑，反而开口斥了一声，眉烟见孙婶如此，面色不由变了变，莫非她随口一说，竟然中了？

“你最近可曾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被眉烟忽略掉的谢循却在此时开了口，语气颇为沉重。自眉烟有记忆来，大病小病皆是谢循管的。眉烟素来怕扎针与喝药，连带着也怕起谢循来，故而收了一副嬉皮笑脸，严肃回答。“只是近几日目眩。前几日只头晕。”

谢大夫谢循少年老成，当年眉烟离开时还不过是个学徒，虽作出几分稳重来，却也终究少年心性，而今却是真真切切的沉稳，瞧着竟已经颇具名医的模样。眉烟不由暗叹一声时光如白驹过隙。

还没等眉烟问些什么，只见谢循眉头紧蹙，许久看了她一眼，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兀自止住了话。“你……。好好休息罢。”

“谢循，我怎么了？”眉烟见他如此，带了几分不详的感觉，忙连声追问。“我病了么？很重么？”

“你休要再问，只需好好休息便是。不过是小病，放心交予我便是。”谢循顿了顿，眸中似是多了几分怜悯情绪，眸光带着那种情绪在眉烟面上游移顷刻，复归于温和，又抬手揉了揉眉烟的发。“不是自小便说谢循哥哥厉害么？如今可还信得过哥哥？”

眉烟笑了笑，想不到当年的稚言稚语被他记到了如今，却又起了逗弄心思，故意反问。“你觉得——如今我可信你？”

谢循却只看了她一眼，复又面无表情低头收针。“无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你的医师，你可是需当心，若哪日惹得我心情不好，指不定我会否借故多扎你几针，或者给你喂最苦的药。”

眉烟不自觉又颤了一颤，见他收好针，忙一下将手缩回被中。孙婶见状不由轻轻笑了几声，“烟儿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小循，这么多年过去，这习惯，怕还没改呢。”

眉烟闻言不服气的望向谢循，面上却又在接触到谢循回看的目光之后重归一副乖巧模样。她这番小动作自是被谢循收入眼底，谢循并未多言，只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随即消逝。

而常林与眉烟自小是冤家，而今自不放过嘲讽的机会：“烟儿这般没风骨，见了谢循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这脸啊，变得飞快。”

眉烟瞪了常林一眼，道了句“谁是猫，还未可知呢。“

却又听见谢循含笑的声音。“我看倒不太像耗子见了猫……烟儿说的不错，她确实像那猫，而我大约像是她的饲主。明明她怕我怕得很，偏偏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倒也可爱得紧。”

他如此说，倒教眉烟面上一红，细细思索，却也与他说的无差。

谢循复又看了眼眉烟，笑意更深，却开口道别。“夜已深了，病人更该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去医坊找我便是。”

孙婶却适时开口挽留。“烟儿这病来的急，你的医术咱们自是信得过，不若你留下来，也方便照顾烟儿。”

谢循愣了愣，随即又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竟没想到这茬。”复又睨了眉烟一眼，再度开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有啊，烟儿这几日就莫再出去瞎逛，静静养上几日，也是好的。”孙婶嗔怪看了眉烟一眼。“指不定这病就是受了寒风才得的。”

眉烟闻言愣了愣，却也知晓孙婶是为了自己好，便点了点头。“都听婶子的。”

孙婶这才满足笑笑，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引谢循去了客厢，顺手带上了门。

眉烟这才泄气一般躺了下来，有些郁闷，自己的身体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问题，事情才初有进展，不能在这时候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