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流氓书生
樊离离伸头看了看,只见前面的巷子口围了一堆的人,吵吵闹闹的挡住了大半的道路,对面的马车勉强还能过来,自己这面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过去了。
人群中间还不时的传来一些咒骂声和求饶声,听的她心中好奇,问明了离目的地梧桐巷已经不远,便付了钱下车,准备自己走过去。
路过人群时,她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围观的人见是个单身的俊俏姑娘,不由得都侧身让了让,樊离离很容易就看到了内里发生的事情。
一位身穿淡蓝色儒衫的男子正单脚踩在一个满脸肮脏的短衫大汉身上,一手持笔一手拿着一张纸喝道“快点签,不然老子揍死你。”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奈何话语粗俗无比,语气又是狠辣嚣张,与那儒雅的外表极不相称,看的樊离离越发好奇。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皮肤白皙,面目俊朗,一身儒衫浆洗的干干净净,戴着同样干干净净的儒帽,连鞋子上都是一尘不染,身上还背着个书袋,一身文邹邹的气质。
他身量单薄,怎么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此刻踩着一个粗壮大汉在脚底下,看起来颇为怪异,就好似两个人搞错了身份一般。
“愿赌服输,你既然已经把老婆孩子房契都输给了老子,就给老子乖乖的签字,不然就算去了衙门,老子也有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快点,老子耐性差的很”书生一脸嚣张,踩着粗汉继续恶狠狠的道,听的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老婆孩子还有房契?还是赌输的?”樊离离也大吃一惊,居然有这样的书生,和人赌博不说,把人家底都赢光了不说,居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逼迫别人,这里好歹是京城,如此斯文扫地,难道他就不觉得丢人么?
“大爷饶命啊!小的不是不想签,只是小子要是都给了你,回头齐爷那边的赌债还不起,他照样不会放过我,求求您给小的留一点,放小的一点活路吧!”粗汉连连求饶。
“可恶”樊离离听得顿时火大,这个死男人真是罪有应得,原来不仅输给了书生,还输给了别人,整个一惯赌的人渣,刚刚还觉得书生有些过分,现在看来,打死他也是应该的。
“少废话,你签还是不签,签,老子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签,哼哼哼,书生说着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白亮亮的剑锋在日头下明晃晃的闪人眼睛。
书生拿着剑,在粗汉的脖子上比来比去,大喇喇道:“老子这把剑锋利的很,万一失手削掉你半个脑袋,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那粗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叩头如啄米,口中大声求饶。
“要是磕头有用的话,老子还赌毛的银子啊!”书生呸了他一口,随手刷刷几剑削去了粗汉的发髻,还在粗汉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划痕,鲜血立即就涌了出来。
“啊——杀人啦!——”粗汉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叫魂啊叫——叫死了也得先给我签,快点——”
书生一脚猛踹过去,随后弯腰一把揪住粗汉撞在地上的脑袋,按着他在地上的灰土里连蹭了几下,只蹭的他哀嚎不已,一张脸顿时黑黑红红一片,跟打翻了酱油罐子一般污秽难看。
然后书生把契约书往粗汉面前的地上一丢,软剑刷的一声插在粗汉眼前,擦了擦手上的灰恶声恶气道:“老子数到三,你要是还敢不签,老子就先砍了你的左手”,说罢一脚踩在粗汉的左手上,踩的手腕卡擦一声,想必已经踩折了。
疼的粗汉嗷的一声大叫,脑袋上的青筋一蹦老高,看的周围的人不由得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这个粗汉好赌该打,不过这个书生的做法也着实太流氓了些,这般的打人如打草的做法,实在是看着渗人,有些个胆小的围观者已经悄悄的背过了脸去。
“一”书生的脚使劲碾了碾,疼的粗汉连连抽气,才继续道:“二”。
“我签……呜呜呜……”就当书生张着嘴巴,那要命的“三”字即将蹦出来的时候,粗汉一头抢在地上,连哭带喊道:“我签,我签,大爷饶命,饶命啊!”
“你早答应不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吗?”书生抬脚放过粗汉,掸了掸鞋袜上的灰,看着对方抖抖索索的签字画押后,满意的拿起契约书仔细的看了看,道:“不错不错,从今以后,你大槐巷的三间破房就归我了,你的老婆孩子也归我了,以后老子要卖要留都是老子的事,你若是再敢出现在那里,老子就立即打断你的腿”。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砸在粗汉的身上,道:“这是给你治手的钱,下次若再叫老子碰上,赌输了老子就立即拆掉你的一只胳膊来抵债,拿了钱快滚,滚的越远越好”。
他一口一个老子,话语间张牙舞爪,嚣张跋扈,哪里有半分正经书生该有的样子,看的樊离离连连皱眉头。
“这叫什么书生?压根就是流氓假扮的吧?那粗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这书生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看他那样子,不会转手就把那粗汉的老婆孩子给卖了吧?”
带着这样的担忧,人群渐渐散后,樊离离悄悄的跟上了书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书生拿了契约后,一路哼着小曲走进了一条小巷,樊离离看了看巷子口的名字:
梧桐巷?
这么巧?
管他呢,顺路正好。
书生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巷子底,在一户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樊离离一瞧那门上的牌匾“沈府”。
不是吧?
她正盘算着该不该上前问问他是不是沈越,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同样一身书生装扮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怒道:“你个混小子,这次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大哥,息怒,息怒啊!这次真不是麻烦,是好事儿,好事儿”被揪住的书生嬉皮笑脸道。
“什么好事?你也会做好事?还有,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剑也还我,还有我的书,你充什么斯文,逛街还要背个书袋。”后来的男子依旧不松手。
“这次真的是好事,我和后街的胡三赌了一场,把他老婆孩子房子全赢了过来,这下梅娘母子可以放心大胆的回老家去了”。
“真的?”
“真的,你看,有契书为证。”书生急忙掏出契书打开。
“这还差不多”后来的男子拿着契书看了看,点头道“你小子总算长进了点,不过胡三就是块狗皮膏药,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叫梅娘母子收拾东西抓紧时间走,不然等他回来又是麻烦事”。
“他敢,他要是敢回来我就打折他的腿”。书生举了举拳头。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教了你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你就四处显摆。胡三那家伙是个不要命的,这次他吃了亏,下次估计会想尽法子来纠缠你,你总不能一拳把他打死吧!还有,下次不许穿着我的衣服去赌,真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去行了吧!衣服再借我穿一会,就一会会,还有,你帮我写封拜帖好不好,写给仙乐坊的花媚姑娘,就说……”
“就说你个头,你让我一个堂堂大学士写帖子拜见一个舞姬?我还要不要这张脸了?”后来的男子怒道。
“哎呀大哥,是我去又不是你去,你也知道的,那花媚精通琴棋书画,是罕见的色艺双绝的奇女子,想见她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行,小弟我实在是求见无门才来拜托你的嘛!”
“不过是一个舞姬而已,瞧你那猴急的样,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用在正经事上?一肚子草包还要天天假扮斯文,你累不累啊!继续当你的流氓得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哥你着想么?”书生继续谄媚的笑道:“大哥你一个堂堂大学士,总不能有个混混弟弟吧!再说了,为了想法子见花媚,弟弟我最近可是长进了许多,难道你不希望我浪子回头么?”
“你……你就知道狡辩……”后来的男子一时气结。
这人年龄样貌到是和师父形容的有几分相像之处,他也姓沈,会不会就是六师兄?樊离离记挂着找人的事,不禁仔细看了后来的男子两眼,见他除了年龄比先前的书生略长一两岁外,相貌也更出众些,更难得的是气质异常的儒雅,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果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原先觉得刚才那个流氓书生挺有书卷气的,眼下和他一比,半丝温文尔雅的感觉也没有,果然是个冒牌书生。
“姐姐,你干嘛一直站在那里看沈家哥哥啊!”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听得沈家兄弟的目光立即向樊离离藏身的地方转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樊离离所在的墙角对面,一户开着门的人家门口,一个小娃娃正好奇的张望着两边的人。
“该死!”樊离离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无奈的走出了墙角,面对惊讶的沈家兄弟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书生也会打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