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里，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里反复都是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我想冲上去拉住他，却每每在快触碰到时又在指尖稍纵即逝，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呜咽声，在那一片白色的迷雾中空灵的诡异，像极了平常在看的恐怖小说里的情节。

没有妖魔鬼怪，没有流血受伤，只是一阵又一阵的哭泣声，像一只在磅礴大雨里失了方向的小狗，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出了一声冷汗醒来，枕头、床单、被子，还有睡衣，都是湿哒哒的一片，触感极为不佳，我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头上的毛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撤下了。

下床，开始换枕套、床单和被单，一阵折腾后，开始喘得跟狗一样，想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发现身上也是难受得紧，连忙去泡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地板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我换下来的床单什么的，有点头痛的捡起来走出了房间门。客厅里并没有人，两个茶杯倒是还冒着热气，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也许，是一起去买菜了。

把枕套、床单和被套扔进洗衣机里，剩下的就自己手洗好了，把衣服泡进盆里，发现自己口渴得要命，又去灌了三大杯水。

忽然想到了那几包泡面，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尸骨无存了，来到厨房，果然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看到了红色的包装袋，不过很明显的里面已经空了，大概是某位大叔肚子饿了自己干掉了吧。

我摸了摸肚子，睡了十七八个小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只是单纯的想喝水，一杯一杯的水下肚，我老觉得自己是不是发了次烧肚子里就养了一头小水牛？

虽然睡了一天，午后最好的阳光，也并没有被我遇见，可是看了看落地窗外的温暖光亮，直觉今天应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天气。

把衣服晾在阳台，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开始发呆，阳台上也是一堆一堆的盆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在这个冬日里，大多只是恹恹地耷拉着。

如果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只是老爸老妈一时兴起栽下的，或是自生自灭出来的，那么在这个阳台上的每一盆盆栽，却都是有它们的故事的。

比如那盆西府海棠是当年自己硬扯着老爸才折腾回来的，为了留一个纪念，纪念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再比如那盆君子兰，听说是很多年前，老爸追老妈送的第一份礼物，辗转多地，时过多年，如今还是这么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眼前的阳台上，与世无争，安静淡泊。

又比如说那些丝石竹，记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家里的，只是觉得老妈特稀罕，有时候老爸不在家我又不怎么听话，她就会来阳台看着这些丝石竹，我见过她对着这些花儿微笑，也见过她对着它们流泪。

那些时候，我总觉得这个脸上已被刻画出皱纹的女人，内心还留着那个七八岁的孩童，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和那个已经过了八十岁的老太太。

除了这些，最多的就是吊兰了，高高的被放置在头顶的花架上，长长的枝条一点点垂下来，倒是给这个地方添加了几分古意；地上摆放着几盆牡丹，几盆梅花，几盆芦荟，和几盆海棠......

一年四季的花都有，满满的堆了一地，得亏着当初造这个阳台空间足够大，我记得小时候问过老爸，为什么阳台要放这么多花，老爸的回答是：留点回忆吧。

确实都是回忆，全家人的回忆，他们俩的回忆，我一个人的回忆，那些岁月，那些青春，那些记着的或是遗忘了的人和事，好似都在通过这些花花草草，流传在我们的生命中。

嗯，忽然好喜欢这个家，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总是怨念满满的了~

客厅外的开门声让我回了神，我看了看挂钟，五点半了，啧老两口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我起身走回客厅。

老妈看到我，明显愣了愣，而后又一脸忧虑的走到我身边，抬起手，却在碰到我额头前又迅速放下，有点讪讪的问道：“身体还难受吗？烧退了吗？”

大概是想来探探温度的，结果意识到我有点洁癖，所以才放下了手，想到这，我忍不住拉起她的手，往我额前一放：“我也不知道烧有没有退，你摸摸看。”

我看到她的眼里有了一丝变化，从开始的无措到此时的欣慰，“嗯已经不热了，要是哪里还难受就跟我们说啊，别总是自己藏着掖着的。”“嗯，我现在感觉还好。”

“行吧，你是要回房间休息还是去烧饭？”

“诶？那啥我还是再去躺一会儿吧，我觉得有点晕~”说着便往房间窜去，关上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老妈站在那儿笑得欢乐，就跟以前恶作剧后看我慌乱逃开的时候一样。

我躺在床上，想起老妈刚刚的眼神变换，忍不住鼻子开始泛酸，天呐，这么多年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因为多年前说过一句“别碰我”，即使事后道了歉，一直到现在还留着不曾痊愈的伤吗？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一时的愤怒和任性，会让你们难过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