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凌乱的世界

刚从公司出来，梦佳就接到了南书的电话，电话那头南书语气很重，梦佳听得很迷糊，但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你来我家再说吧。”梦佳心一沉的挂了电话。

南书倚在玄关处静静的看着梦佳将鞋子放进鞋柜里，就在梦佳伏仰的一瞬间，南书抓住了梦佳的手，怒目而视，梦佳吃痛的喊了一声，南书却又加重了力度，梦佳看着眼前阴郁的脸，隐约觉得和夏子有关，加上这段日子以来，梦佳已身心俱疲，索性由着南书拉扯。

南书一把将梦佳摔在沙发上，梦佳松了口气，南书终究没有把她扔在地上。面前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微笑着拿画笔的少年。

“夏子昨天自杀你知道吗？”南书瞪着梦佳。

“什么？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梦佳惊诧的站起来反质问南书。

“你希望结果怎样？沈梦佳。”

“你什么意思？难道这和我有关？”

“那天她从你这走了才发生的事，你脱得了关系？”

“你觉得我做了什么？南书。”

“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始终伤害了她，他是谁你应该清楚，我对你很失望！”

南书消失在梦佳的视线里的时候，梦佳才叹出口气来，友情在爱情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就算是从小一起牵手，从小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有些感情就这样说消失就消失了，抓也抓不住，只有一个人在时光里熬成理性世俗的面具。

梦佳追上去几步，直到被摔过来的门发出极大的闷响，梦佳眼一闭贴在玄关处的墙上，慢慢的缩到地上，地板的凉带来些许清醒，此时的梦佳才终于落下泪来，为什么而流泪呢，说不清，感情越深，越说不清，梦佳眼前只有小时候四合院里那棵大树，还有树下嬉戏的小孩，最后，这些景象都慢慢毁灭了，梦佳阻止不了，只有紧紧的闭上眼睛，希望还能重现。

梦佳醒来的时候，有妈妈做的菜的香味，是那道总是一抢而空的红烧排骨，妈妈信佛之后就很少做过了。梦佳感觉右手很凉，一偏头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头上挂着输液瓶在微微晃动着。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个饭盒，香味从里面来，梦佳只想起来之前在家里地板的凉。

“醒啦，这么大人了，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老让我操心。”

“妈，对不起，我——”

“我什么时候拿你有办法，吃饭吧，给你做的排骨，诶？这是？”

梦佳看到妈妈手里也拿着一个饭盒，梦佳想不到是谁，能做出和妈妈一样味道的菜，但一定是个关心自己的人，梦佳抱着两个饭盒有些单纯的开心。倒是沈母觉得那个饭盒会不会有问题之类的，看到梦佳吃得这么开心也就放下心来。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天气有些转凉了，梦佳看到妈妈的线衣一角有些许线头冒了出来，强迫症的梦佳硬要妈妈拿来针线给缝牢实。就妈妈去借针线的当，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紧张兮兮的抱着一大束百合进来，递给梦佳。

“那个，沈小姐，这是你的花，我先走啦！”护士丢了花就准备走。

“喂，别走，请问，能告诉我是谁送的吗？”

“我，对不起，那位先生不让我说，不然他就要投诉我，我，我要先走了，有事再叫我吧……”

“诶，为什么要投诉你，你别走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我刚刚在值班室睡着了，啊不是，啊我真的要走了，不要告诉别人，拜托了。”

小护士急匆匆的走了，梦佳又好笑又疑惑，这样白的百合，梦佳想起以前妈妈生病时，房东太太总是送妈妈一大束百合，自己总是抱着不肯撒手，总是希望自己也生病，就可以也收到这样大的一束百合。现在收到这样一束花竟然是个调皮的陌生人，是梦佳怎么也想不到的。梦佳很希望是南书，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样子，梦佳不知道二十多年的友谊还能不能维持。多希望一切还是像经年以前糖果分配那么简单。

门外的南书从门缝中看着病床上的梦佳，脸上尽是不忍，几度欲推开门，回头看到沈母拿着东西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还是退回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病房。

毕竟有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并不能收回，不是没有了机会，而是爱一个人总会多多少少伤害一些人。南书眼里的笃定将永远拉开他与梦佳的距离。

“针线拿来了，你啊，我借了这层楼半边病房，总是想到什么就一定非得着急做了，你这毛病得改改。”

“嘿嘿，知道了妈妈，快点过来，让女儿把你的衣服缝上啦！”

生病的原因不外乎有两种，生理和心理，显然梦佳不是前者，心里的伤痛，打再多的点滴也只能更加的虚弱。

门吱一声的打开，刚才为梦佳检查的医生拿着病历本走了进来，一脸严肃，沈母一脸紧张的望着他，牵着衣角的手松了松，显得有些着急。

“沈梦佳，你有缺铁性贫血，你不知道吗？居然一整天不进食，你是在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得亏晕在家有人送你来医院，要是在外面可危险了！”

“是是是，医生说得对，自家孩子不懂事儿，麻烦医生了，谢谢啊，谢谢！”

“哦我知道啦医生，以后会注意的，谢谢您专门过来。”

“没事儿，这点小事儿不算什么，以后可得注意身体，别让家人担心，我走了，你得输了营养液才能回家啊，有事儿按铃。现在这些小青年真是，一点不懂爱惜身体。”

医生边说边走出了门外，沈母白了梦佳一眼，重新把衣角牵起来走近梦佳跟前，梦佳手拿针线上下伶俐的缝好了衣角。

医院大楼下胡定南拎着一篮草莓和一个饭盒急匆匆的跑到电梯口。进了电梯，胡定南用拎着草莓的手空出来的一根小拇指勾住饭盒，拨了一个电话，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拨打欣怡的电话了，依旧无人接听。胡定南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进了裤袋，接过右手的饭盒。“叮～”胡定南满脸微笑的走出了电梯。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沈母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看着梦佳笑了一下，梦佳领悟的笑了一下后侧过身拿过放在柜子上的手机。

“我看这小胡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这才通知他没多久，这就赶来了，现在像这样关心你的人啊，除了你妈我，可没几个啦。”

“哎呀，妈，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在你女儿面前说别人好话啦，感觉我这亲生的女儿在您心里还有位置吗？”

“哼，要是没位置我早让你自身自灭了，你就装糊涂吧，该抓紧的人你不抓紧，不该—，反正啊，到时候错过了，可别哭着回家找我就行啦”

沈母沉默着走向门边，梦佳望着窗外，妈妈没说出口的话早已心照不宣，自己这些年的执着，是否有意义，眼下的能够走向幸福的契机真的属于自己吗？妈妈已经单身多年，爸爸走了后，梦佳多希望不再看见妈妈空洞的眼神，有胡定南这段日子的陪伴，梦佳看得出，胡定南用真心去打动了一个母亲，那种仿佛为孩子找到守护天使的眼神在妈妈眼睛里凝固。在长辈眼里，胡定南的确无可挑剔，要命的是刚好他对自己的照顾和真心更加无可挑剔。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妈妈刚好走到门口，正奇怪门外的人怎么不推门进来，突然好像木头般定住，并没有开门，梦佳叫了她一声，没应，梦佳准备下床，门外的人推门进来了。

言夏子挽着顾汉森走了进来。

“阿姨，我们准备去您家告诉您婚礼推迟了，听保安说梦佳被救护车送走了，问了几个医生才找到这儿，现在没事儿吧。”

言夏子说完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梦佳，顾汉森瞟了一眼病床的位置，并无什么表情，沈母黑着脸看着他们，没有什么好脸色，敏感如沈母，自打这几个人一出现，梦佳就开始出状况，做母亲的出于对女儿的爱，能一下子嗅到这其中的利害，此刻也有些微的不友好的情绪，但作为长辈的仪态还是得挂在面上。

“哦，是你们啊，谢谢你们来看望她，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是贫血而已，不用担心，坐吧。”

沈母拖出两个椅子在离病床较远的墙边，自己又退回到梦佳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夏子拉着顾汉森坐下，毛衣袖子下是缠着纱布的左手。梦佳眼尖，脸色凝重起来，话卡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