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太耀眼，庄堇念略眯了眯眼，还是觉得眼睛有些痛。

伸出手，使劲搓了搓眼睛，礼炮声就响起了，庄堇念放下手中的动作，定睛一看，嗬，好大的阵仗！

庄堇念是公主，因此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可是这样大的阵仗确是第一次见过。

万千士兵们戎装齐整，威猛军姿。那坐着辇轿处于最前头的被簇拥的男子，穿着明黄色龙袍，高发绾起，墨眉下一双丹凤眼深沉淡漠，无形中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庄堇念见到他脸的刹那，却愣住了，那人长得好像……谈澈……

不不，那夜的谈澈虽然也不多话，但脸上尚有笑容，瞧着也是温和善意的，不像这个人，俊俏的脸下却是一脸冷漠，不食人间烟火。

这种感觉，却是像多年前她在陈国城门远处遇到的那个蒙面少年一样，虽眼神寥寥落落，但是目光冷漠，令观者心生寒意。

他，千万不要是谈澈，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庄堇念一颗心纠结不堪，既想要再次见到谈澈，又不想眼前的男子是谈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就站在了对立面，永远不可能靠拢了。

“皇上驾到，行大礼。”

庄堇念略皱眉，她从小就不喜欢太监们尖锐刺耳的声音。

绿裳使劲扯下愣神的庄堇念的身子，小声说道，“行大礼了。”

大昭的正式大礼其实和灭亡的各国行大礼的规格差不多，要在行礼前一天就沐浴洁身，行礼时匍匐于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保持这样的姿势整整三天，才算大礼将成。

只是这次是围猎，所以并不需要多正式的礼节，凡行礼者，皆是全身福地，手指并拢，额头贴近手背，保持这样的姿势约一炷香的时间。

虽是一炷香的时间，但对于庄堇念来说也是累人的。

她从小恩宠，由此见到父皇母后也不必行礼，除了必要的皇家祭祀，她下跪的次数还真是寥寥可数。

从没跪过这么长时间，庄堇念站起身时身子竟然还略略摇晃了下。

庄堇念心下自嘲，风云变换如此之快，她庄堇念终于也沦为了要屡屡为人下跪之徒了。真真可笑可悲可叹。

但是无能为力，世上最悲伤的事，莫不是一个人的无能为力了。

因为不能，所以悲伤。

日光之下，她的眼睛似乎更痛了些。像当年被烈火灼，那样烫，那样痛。

也好，让她时时有痛的感觉，让她时时觉察自己只是孤零单薄的一个人，才能勿念勿失，保持初心。

也不要为了某个人再乱了心思，有的人，该忘就忘，她的人生天知道会走到哪一步，就结束，就收尾，若是从开始就没有真心相对，也许最后，就不会有磅礴痛苦。

这样，也好。

庄堇念略定了定身形，绿裳也已经站起来，脸颊微红，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十分开心羞涩。

绿裳素来平稳，除了那次与绿衣的争吵，庄堇念再没见过她失态。只是这次，庄堇念却发现绿裳略有紧张，这模样……却是像话本里少女怀春的形容。

绿裳站在一旁，无比好笑的看着庄堇念，再次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怎的又发起呆了？”

庄堇念大惊，她近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要一想事情就会发呆，而且还异常沉迷，一时之间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事。

这，莫不是个疾症罢？

绿裳看着兀自发呆的庄堇念，又望了望渐渐已经走远的绿衣，无奈摇头，只好拉了她的手，拖着她走。

这姑娘没事想太多，委实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