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二)
凰如闭着眼睛,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掉进灰尘里,她就算再笨,也该知道这种情况,至少是于魏王府有着灭顶之灾。
好端端的为什么父王和娘亲会让翠花带着她逃离京城?答案很容易,定是父王和娘亲两人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凰如伸手摇醒翠花,后者嘤咛一声,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眸子。
凰如毫无血色的脸蓦的冲入眼底,翠花心下一悸,抖着唇正准备说话,却被她打断。
“带我回去。”不是商量,是命令。
这一次,就算翠花不答应,她也想好了,大不了弄晕翠花,自己跑,现在看天色至多过了一个时辰,翠花当时带着昏迷的她,跑不远的。翠花有武功,她这些都不计较了,只要她能回去。
凰湛和柳蕙兰是她的亲人啊,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凰如紧了紧被袖子遮住的柔夷,蓄势待发,只要翠花说一个不字,她就立刻点了翠花的睡穴。
翠花轻叹,似乎被逼的有点无奈了,人一醒,凰如就抛给她这么个难题。她带着郡主逃出魏王府,是王爷和王妃的授意,再带她回去,那岂不是让郡主又陷入了囫囵之地?
“郡主,王爷和王妃好不容易让您逃出来,您为什么非要回去呢?这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王妃的一片苦心。”
“那你带不带我回去?”凰如冷眼看她,眼底尽是执着。
翠花想了想,凭她对郡主的了解,依郡主那糙老爷们的性子,不用看也知道,要是她不答应,郡主立马会打昏她,然后自己回去,郡主自小鬼点子就多的很,想一出是一出,她是有不弱的武功,可面对郡主,到底是防不胜防,难免有看不住她的时候。
与其让郡主一人回去,倒不如,她陪着郡主,有个照应,到时候,她拼上性命也要确保郡主安然无恙。
“唉,真是怕了您了,郡主说要如何做,奴婢便怎么做吧。”翠花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凰如。
“走!”
待翠花将带着的金银细软在这破庙里安置妥当后,两人这才朝来时的路掠去。
一路上,翠花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大致讲了一下。
其实不用翠花说,凰如自己也大约猜到了。
魏王府那几日女眷几乎都走光了,还有凰湛和柳蕙兰,除非发生牵扯一家人性命的事,是绝不可能让翠花带自己逃出魏王府的。牵扯家族性命的事,除了抄家,就是遭到奸人的封杀,要么就是,别国入侵,已然到了无可回旋的地步。
凰湛对皇帝忠心耿耿,不可能被皇帝抄家,或许皇帝对凰湛起了疑心,可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抄了一个王爷的家的。若是别的奸人的封杀,这就更不可能了,凰湛好歹也是个王爷,他要是不受皇帝宠信,倒也罢了,可偏偏,他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永定国内,放眼望去,没几个能做到这一点,能做的人,都没有理由去动魏王府。
那么,只剩一个可能,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别国入侵,永定,被灭。
翠花的话,的确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魏王府的女眷全部走完了,所以过了这么多天,君临天也未来看望她,所以,父王才会把她锁进自己的院里,不许她踏出一步,门口还有家丁把守,就是为了防止别国铁骑踏平永定皇都时,她能循着暗道,逃出京城。
原来,早在两年前,凰湛开始在她屋里动工修建暗道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父王让翠花来带她走,一定是皇城守不住了,凰湛是永定国的王爷,自然是国在他在,国亡他亡,柳蕙兰要与丈夫同生共死,只能让女儿独自逃生。
她只是被锁在自家小院里一个月啊,仅仅一个月,永定的天就都变了。前一世,凰如处在一个和平的社会,没有战乱,没有屠杀,她以为双亲身亡,被姨父姨母苛待,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惩罚了,可与祖国被灭比起来,那些家事根本不值一提。
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那些秀丽河山即将成为一片废墟和鬼魂游荡之地,这样的滋味,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是不能感受的到的,这种痛苦,凰如希望,她以后的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历。
个人的恩恩怨怨事小,国家的荣辱事大,凰如突然觉得,之前君临天被大皇子刺杀,在今天来看,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多么讽刺?
皇城已近在眼前了,即使她和翠花处在最偏僻的地方,也能清楚的看见,那漫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将这一片繁华秀丽的地方,笼罩起来,尽显阴霾,仿佛这里,永远都不会再有人们酣畅淋漓的笑声,仿佛这里,太阳永远不会再眷顾,仿佛这里,就是地狱。
黎国,在两年的不断扩张,发展国力,精心准备后,终是一举攻下永定。
永定的上一任皇帝,皇嗣夺嫡太厉害,相继折损不少人才,新帝登基,永定表面看似繁荣,实则大不如前,朝廷的尔虞我诈,几乎毁损了整个朝政,想要恢复,哪是那么容易的,黎国这才有机可趁。
凰如捂着嘴,瞪大眼睛,她记忆中的皇城不是这样的。一个月,只是一个月,她眼前的风景全然变了。
她身边的翠花,也别过头去,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这片土地,孕育了她,喂养了她,如今,这里却布满哭声,布满了哀怨。
“郡主……”翠花抖着声音,泪水再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掉。
凰如心一狠“走!”皇城沦陷,再不赶去魏王府,就来不及了。
刚要踏出去的步子,猛的顿住,凰如恼火的望着翠花抓住她的那只手,急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郡主,奴婢求您别去了,这会子您去了,也是去送死啊,王爷和王妃唯一的心愿就是您能好好的,您去了岂不是……” 翠花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顿,圆睁着眸子看着凰如面无表情收回去的手。
翠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凰如蹲下身,抽出刺在翠花手腕上的银针。将翠花拖至隐蔽的地方,轻声道“你打晕我一次,我也把你弄晕一次,扯平了。”
墨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凰如抚了抚发髻上的绸带,这是娘亲为她梳的头,娘亲的手很巧,梳的发髻是全世界上最好看的。
眸光一沉,小小的身子朝火光肆虐出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