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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斗:妾本风流 作者: 木成蹊 字数:3733 更新时间:2012-09-11 16:41:00

第三十三章 他不爱我

八月秋高风怒号。一股巨大的漩涡盘旋着向近海岸毕竟,水天一线筑起的半人高的谁墙已然不能让任何人赏心悦目,风像是发了疯的李莫愁,有不顾一切想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天上那条低垂的银河仿佛是一夜之间失了重心,崩塌下来,雨点以从未有过的狠绝打在人的身上。

电视里一刻不停地叫嚣着防风防暴,每天能都有汽车在街道上活生生被湮没。现代人太脆弱,一点自然灾害都让他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疲于奔命,飞机票爆满,养尊处优的富人们生怕出了一丁点小意外。

那种丑态,非是笔墨可以形容。

然而我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母亲已经把我赶出了倪宅,从高处重重落下的我便恰好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下层阶级。

他们不避不闪,泰然处之,潮水冲走一方破旧的皮沙发,便看见一个黝黑的少年奋力追了出去,在滔滔浊浪中一起一浮,最后奋力一跃,身体置于沙发里,手臂做桨,吃力划了回来。一老一小躲在漏雨的屋檐下一人头顶顶着一个盆,雨水敲得盆儿噼里啪啦直响,也不知他们痛也不痛。

我在二楼窗户上坐着,伸出脚来点出一圈一圈的涟漪。那一层一层的浪涛亲吻我的脚,一点不温柔,仿佛是某种动物,叫我战栗而兴奋。

我突然之间明白,为何这些人不怕了。

因为他们再无什么可以失去。

而我关上窗帘,在我自以为是的由天堂降级成的地狱里巡视一番。

斑驳潮湿的墙,墙上甚至长出细密的绿油油的苔藓,永远拖不干净的亚麻色的地板,睡得骨头散架的硬板床,连桌子都是俗气的土黄色,半点不均匀地展开。地上是无数方便面的口袋。

我绝对没有想到过我最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即使母亲再恨我,毕竟也不能抹杀我的存在。

哪知,我终是太肤浅,看低了母亲,也抬举了自己。

但母亲大抵没有想到到这儿来的这一个月里,我不但没有更加消沉下去,反而一天一天淡然。

以前会计较终究是站得太高了。

高处不胜寒。

如今重重跌下,我竟然没有半分不舍。

我记得胡胡送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恨不得拔腿而跑,但是他一把拉住我,说这已经不错了,若是知道我在哪儿,指不定母亲会做出些什么,她已经认定我毫无还手的能力,偏偏不知死活地妄图招惹她可爱的小公主。

比较意外的是李洹他居然贼心不死,重新惦记上我,不过母亲再不相信我能对他有如此大的魅力,以为他不过是三天新鲜,过几天就淡了,没有必要为了小孩子般的一时心血来潮,把麻烦放在家里让自己添堵。

这处绝对安全,那么喜欢干净的我竟会在这片污浊里生活得甚好,母亲自是想不到的。

洪水退掉的时候,大家居然有一些意兴阑珊,这本就破旧的城市一隅又褪掉一层颜色,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大家没功夫品评,纷纷唏嘘少了些娱乐。

于是篝火晚会便在这样的氛围下如火如荼。

累极,躺在地上天当被子地当床,满天星斗缀衣裳。只是空气中仍会涌起一些人的眉眼。胡胡的,李洹的,夏无桀的,甚至还有死去的姥爷的。

我渐渐忘记那日母亲着人一件一件把我的东西自阁楼里丢下的耻辱。

那里有我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娃娃。胡胡说我缺乏安全感,夜晚抱着睡总是极易入眠的。一众仆人全都冒出来躲在走廊里,没有人上来为我说话,他们的眼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快意。

我冷冷看向地上,那里有我的各种各样的水晶装饰,我的蓝色的贝壳似的音乐盒,里面有缓缓游动的蓝色海豚,连眼睫毛都清晰可见。

可是母亲一下子便摔碎了毫无悬念。

她说:“滚!再不要让我看见你!你还真以为你是个额什么东西了?”

我欲再申辩可是母亲不给我机会,她一声冷笑,便有两个她的私人保镖把我架出去了。

彼时我正光着脚,从湖水里爬起来,身上还湿漉漉的,甚至还来不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架着我离开的两人面容石头一样冰冷。我的脚在石梯上划过去,踢翻了脚趾,鲜血从里面迸出来,十指连心,疼得气力都没有了,被他们死狗一样丢出来。

一人举一把伞撑在眼前,我才知道天空下雨了。

他的脸上是深刻的怜悯,眸子浓郁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他的眼睛突然极其危险地眯成一线,猫一样凌厉。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透出无比的苍凉。

可真是笑话呀,眼下最凄凉的人不是我么?

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扬长而去。

他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永远消失?”

胡胡面色冰冷,目光狠狠盯着铁门内高高在上的倪夫人,嘴唇哆嗦着,看一眼渐行渐远的夏医生那微微有些落寞书生意味的背影,终于叹息一声,缓缓把我抱起。

彼时我已经非常轻了。胡胡抱着我,就像是抱着一个破布娃娃般小心翼翼,目光中充满深深的哀怨。

“胡胡,笑一个,我还没死呢。”我讪笑。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我的额头上。我在熹微的雨水中看见胡胡的皱纹加深了,仿佛刀刻出来般深刻。

涕泪横流,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

“胡胡,据说爷爷当年只身南下打拼天下的时候,你曾是他的左膀右臂呢,怎么比我还······”

我说不下去了,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心酸地看着我,突然泣涕横流。

“胡胡,咦,好不卫生啊。”我抱怨,眼睛却湿了。

而我在那昏天暗地的破旧环境中呆了一夜之后,被眼前因为太过贴近而无限放大的脸吓得滚下床来。扯动脚上的神经,火辣辣地疼。

古铜肌肤如瓷,墨发翻飞似浪,眉如漆刷,眸光晶亮,鼻高额阔正是富贵之象,意气风发间泄露三分痞气,薄唇紧抿,似笑非笑,让我好不恼怒。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条件反射一脚向他踢去,哪只这厮早已有所预防,一把捏住我的脚。

姿态有些暧昧了,不过我却没功夫绮丽,脚上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他终于注视到我的脚上的伤,狭长的眼眸瞬间眯起来?

“谁?”他的声音有些阴冷。

“不重要了。”

他不语,噔噔噔跑下去,又旋风般卷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破旧的医疗箱,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我正要呵斥他不要乱来,结果他竟然手法纯熟在我脚上捣鼓起来。

“收起你那副疑惑的表情,你不要以为我跟那姓夏的有什么关系,早就告诉你不要招惹他了,你偏不听,你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他手中可握着赋予社会某些高级人士性命的生死大权。连中央部分政要都与他私交甚笃,这样的人你竟然以为他无害。你母亲被仇恨蒙蔽也就算了,你是猪脑子啊。”

我看着他那嘴一张一合,偏偏想不出言语来反驳。

很快我的脚被层层叠叠包裹起来,我在他戏虐的眼光里左看右看,真像那么一会儿事,正要夸他全才。却不料脚心传来一波一波更加剧烈的疼痛。

“姓李的,你跟我上了什么药?”

“我也不知,看着像就是了。”

“你······”敢情我是被他当做小白鼠了啊。

不过后来脚却是奇迹般好起来,是以我怀疑这坏家伙不过吓唬我,哪句真,哪句假,我一次都没有猜中过。

正如彼时我亦被他一岔,忘记了追问他缘何追到这里来了。

“你不守着你的独孤伊人了?”我讽刺。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泥鳅,你放心,你男人在大千世界中滚一转之后回来便还是你的,我是你的,只是你的。”他深情款款地说。

饶是见惯场面,面对如此情意绵绵的话,我也忍不住老脸通红。李洹还欲说下去,却见我“扑哧”一声,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信我?”

“李洹,玩够没有,你我当时不过各取所需,你又何必文过婓饰,妄图把它升华?”

“你真是这样想的?”他黯然。

“不要走文艺腔,您这副天生风流坯子,迷倒万千美少女的皮相,足够让你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只是狗尾巴草,到还有自知之明,若是你有半分可怜我求求你不要与我虚与委蛇了。”

李洹苦笑不得地看着我,突然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我额头上一点。

“你呀,真不知该说你聪明呢,还是笨呢?”

彼时我真以为他是默认了我的说话,黯然不是没有的。只不过心湖轻轻荡漾,片刻便恢复波澜不惊。

他不再言语。我以为他生气了,再度用手指去戳他。他却真的睡死过去,甚至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风流倜傥的祸害睡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顺眼多了,睫毛比我还长,扇子一样扑在眼脸下面,眉如黛染,唇若施脂,我不自觉喉头动了动,咽了咽口水,不禁暗暗羞恼,绯红了脸颊。

“泥鳅,再等等,再忍忍,一切都会好的。”他突然梦呓出声,看着那纠结的眉目心里有个东西缓缓地融化。

再无发入眠,塞上随声听,老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心慢慢疼慢慢冷

慢慢等不到爱人

付出一生收回几成

情不能分不能恨

不能太轻易信任

真爱一回尽是伤痕

泪慢慢流慢慢收

慢慢变成了朋友

寂寞的夜独自承受

爱不能久不能够

不能太容易拥有

伤人的爱不堪回首

慢慢慢慢没有感觉

慢慢慢慢我被忽略

你何忍看我憔悴

没有一点点安慰

慢慢慢慢心变成铁

慢慢慢慢我被拒绝

你何忍远走高飞

要我如何收拾这爱的残缺

······

“泥鳅!”睡梦中的人突然一声尖叫,翻起身来。

我吓了一跳,随声听掉下来。

见我好端端坐在他对面,他那紧锁的眉目终于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真的,我从未见过这人笑得如此心酸,如此干净,如此隐忍而忧伤。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你做什么梦了?”我好奇。

“我梦见你丢了。”他突然把我紧紧拥抱,下巴搁在我的额头上,太过用力有些疼。

我还未弄清楚这厮又搞什么鬼,他便嘻嘻一笑,在我唇上偷了一个吻。

“泥鳅,我要走了,放心你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仿佛是诺言般。

我倚着窗子看他削瘦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注意到我的注视一般,他突然转过身来,我面上一烧,马上躲到床帘后面,却见床帘布太过劣质轻薄,簌簌地抖。

我仿佛听见了那厮得意猖狂的笑。

罢了,由他得瑟吧。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我情不自禁,念出一首诗歌来。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

意识到念的是什么的时候,突然之间掩面遮颜。

真是羞死人了,李洹那厮若听见不知要如何笑掉大牙。

泥鳅啊,泥鳅,他不会爱你的啊。

作者的话
木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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