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零落堂
云天拿起靠在桌子旁的长剑,别在后腰上。剑没有什么特别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每次下雨他都想着‘下次应该买把伞了’,可每到晴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就像这漏雨的屋顶,总是忘记修补。
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停。
云天抓过身旁的黑袍,便走了出去。
走出他的小木屋,云天望了望四周。周围的房子都是一个样子,很小、很破,他那只有一点裂缝的房子,和其他房子相比,已经算得上是豪宅了。
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人们早早入睡。很显然,这些人今天没有赚到第三餐。
而那些为数不多的依然亮着烛光的窗口,或许他们正在为今天的幸运而快乐着呢,然后又在为明天的一日三餐而苦恼。
这就是贫民区的生活。这一大片光亮稀薄的地方,都是由无数的穷人所组成的贫民区。
走在贫民区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雨模糊了视线,耳边也净是大雨拍打在残损的青石路上所发出的沙沙声。
穿过几条巷子,云天来到了大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夜晚大街的热闹程度一点不比白天要差。甚至比白天还要更加热闹些。
即使是雨天的夜晚。
大多数小商小贩都是在晚上出摊的,因为这时较大的店铺基本已经关门,店铺老板也已经去享受夜生活去了。百花楼、怡情阁当然是他们的首选之地。
商贩们站在小摊前面,吆喝着招揽客人。
“走一走,瞧一瞧咯,我们店的止血药一抹就见效咯,不论你是在做饭的时候切到手了,还是在战斗的时候受伤了,只要抹了我们店里的止血药,保证您立马就好咯!”
“我们店里的解药可是万能的呀!无论是感冒发烧,宿醉,一吃就好哟!”
“我们店里驱虫剂呀,是先将各种毒虫放进壶里战斗,用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虫子煎制而成的哦!请千万不要对人使用哦,这可是无药可治的!”
“喂,卖万能药的。”一名客人说道。“你去喝喝看这家的驱虫剂!要是你的药真的是万能药,那么就不会有问题吧?”
卖万能药的人万般无奈的苦笑道,“你饶了我吧!”其他的客人闻声,都哈哈大笑。
云天不去理会那些商贩们的吆喝,穿过一把把的雨伞,只是径直的往前走。对身旁的一切熟视无睹。
直到走到街道的尽头,云天才停下脚步。
街道旁的那道满目荒芜寂寥的房屋伫立在那。
只有院内生长着的各种药草仍旧郁郁葱葱,证明着它曾经的繁华。
穿过摇摇欲坠的院门,便会看到一座半边已经倒塌,而另一半还在苦苦支撑的房屋。废墟上堆满了泥土与落叶。
房屋明显被火烧过,黑色的墙上尽是各种涂鸦。
绕到废墟后面,有一道石阶,下面可以看见房子的屋顶。虽然没有点灯,但云天还是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那间房子门前。
五年前还相当气派的大门现在却斜斜的歪着,仿佛随时可能被风吹倒。
门上的看板破损严重,上面写得字也快要看不清了,不过云天知道,上面的字是“零落堂”。
门上写着一个大字,虽然残缺不全,但仍然能看出那是“药”字。
云天微微抬起脚跨过不算很高的门槛,穿过破旧的大门,走进里面。
屋子里很简陋,却很干净。只有一张半人高的柜台,柜台上点着蜡烛,蜡烛随着从门外吹来的风摇曳着。旁边的墙上写着大大的一个“药”字。
云天走上前,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柜台,柜台发出沉重的声音,那种声音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云天站在柜台前耐心的等待着,不久之后,柜台后的侧门发出吱呀呀的叫声。一位佝偻的老人伴随着吱呀声走出来。
老人看起来和整间房子一样,都是那么老,都是那么弱不经风。
老人望了望云天,灰色无神的瞳孔中似乎多了一些神采。“这门是该修理一下了,风经常透进来吹灭蜡烛,我还得经常给它点火。我年纪大了,搬不动这门,又没有人肯帮我这个老头子。”
云天没有说话,拿出了一张药单,放在了柜台上。
老人接过药单,看了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让他满是惊讶。他瞪着眼望着云天,张了张干枯的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没有说话。
药单上写着,下品——三。
老人叹了口气,把药单放下,转身推开身后只会一味地发出“吱呀呀”声音的木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老人便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药瓶。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云天,再次叹了口气,把药瓶递给了云天。
云天点了点头,“多谢秦伯。”转身便走向大门。
“你还是……不肯死心吗?”秦伯那干枯的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声音是那么的沙哑。
云天闻声停住了正要迈出大门的脚步,“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这五年以来不停的用药,已经有所改善了,我感觉已经到了临界点,这次加大药效,一定能成功的。”
“可你知道,这药……”
“我知道。”云天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来。“秦伯,你为云家效力了有六十多年了吧?”
“六十三年了。”
“秦伯,多谢您为我云家所做的一切,云家亡了,你不必再守着这家药店了。”
秦伯身子轻微的摇晃了一下,扶着柜台,说道,“可是还有少爷你啊。”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这一生,都守着这家药店,现在你让我离开,我还能去哪啊?”秦伯有点激动,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远离纷争,远离我,不然终有一天,我会把你害死的。”
秦伯还欲说什么,云天却已经踏出了药店。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云天头也不回的向院子外走去。一声长叹从屋内传出,“唉……这门,是该修理了……”
走出院子,云天望了望黑色的天空,雨拍打在他脸上,渐渐朦胧了双眼。
在这种瓢泼大雨的催促,路上的行人也纷纷散去,早早回到了家中。街市的商贩也各自败兴而归。
回家,对于云天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词啊。
他的脚步顿了顿,转过方向走向另一条街道。
回到贫民区,回到那个贫民区的“豪宅”。在这里,他已经住了五年了。阿南问过他无数次,为什么不搬离这里。他都只是笑,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