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慢性毒药
已是酉时(下午5点到7点),许惊鸿带蔺欢在许府转了一圈,便前往醉仙居摆宴为蔺欢洗尘,尽管蔺欢百般推辞,但是拗不过许惊鸿,菡萏也笑着劝,“蔺公子,您就陪小姐在外面吃吧。”终归还是客随主便。
许惊鸿叫了一桌子菜,什么龙井金鱼、油攒大虾,不胜枚举。又叫了一壶琼花浆,笑着拍拍壶身,“师兄,这里的琼花浆可是一绝,口感清冽,味道甜香,我每次来都要饮一壶呢。”
正布筷的小二有眼力见地赔笑道,“许姑娘有眼光,咱这的桂花浆就适合您这样的有品位的主子。”
许惊鸿笑骂道,“就你会说话,我可没少在你们醉仙居花钱。”
小二笑嘻嘻地下去,且寻和菡萏也退到了外面。屋子里只剩下了蔺欢和许惊鸿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蔺欢眉头微皱,脸上显出几分焦急,语气也染上急促,“你到底怎么了?急急地把我叫来?可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事情还要从半月前说起,当时许惊鸿为对抗摄魂术,气血有些亏,卧病之后总觉得自己有些精力难以集中,身体也有些虚,她本以为是自己身子本就弱的缘故,可那一日秦寄铭来找她,两人笑闹之际她不过轻咳几声,却险些咳出了血,怕秦寄铭担心,那口血被她硬生生压下去。许惊鸿这才意识到不对,回去之后立即给蔺欢修书一封,让他前来帮忙。
许惊鸿简短地给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蔺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伸手搭上许惊鸿的雪腕,凝神把脉。
看他如此凝重,许惊鸿一向带笑的脸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师兄……”
蔺欢抬头瞅了许惊鸿一眼,目光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又低下头去把了一会儿。
许惊鸿心里一咯噔,也不再问,抿着唇等着。
小小的雅间里已是沉默到只剩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蔺欢才把手拿开,英气勃勃的脸上笼着一层落寞与怜惜,低声说,“惊鸿,随我回苍澜山吧。”
许惊鸿颇为惊讶,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但是没想到严重若此。
世人只知道苍澜山武艺超群,许惊鸿却是知道的,到这一代,她的师父云崖子更令人观止的是医术。当年她上山学艺,菡萏陪着一起去的,菡萏对医术有感觉,跟着云崖子做个侍女,日日受熏陶,如今也是个杏林好手。但和蔺欢比起就是班门弄斧了。
蔺欢让她回苍澜山,言下之意即自己无能为力,要回苍澜山让师父出手了。只是……
许惊鸿抿唇,深吸了一口气说,“师兄,你知道我不可能抛下许家的,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言吧。”
“你身上,早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已有十几年之久,”蔺欢说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眼里溢满心疼,“惊鸿,这许家的都是疯子!”
许惊鸿又惊又怒,数十年前,那时她才几岁?又能碍了谁的眼,阻了谁的路?能在她身上下慢性毒药的,除了许夫人和老夫人,还能有谁?
她一向待她们不薄,虽说没有多尊重,但该给的衣食用度一样不少,如今执掌许家,她也不曾以权谋私,耍些阴谋手段对付她们,她扪心自问不曾亏待过她们!可她们呢?父亲去世时忙着争家产,派人袭击在回家路上的她,若非师兄和且寻护着,如今哪里还有许惊鸿!后来又施摄魂术,她又放了她们一马。更何况数十年前尚且几岁的许惊鸿,又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危害呢?
纵使知道老夫人没拿自己当过家人,也对她们寒了心,现今知道这件事,却还是如同腊月里被人从头浇下一桶冷水,从头到尾,又愤怒又委屈又气恼自己!
一声脆响,惊得蔺欢抬眼望去,原是许惊鸿气极恨极,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
见许惊鸿脸色不对,蔺欢劝道,“惊鸿,你先别生气,我这就去寻来昆仑雪蟾,为你祛毒。”说着便已起身至门口。
“师兄。”许惊鸿叫住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初那份惊怒过去,如今已是心冷,脸上神色淡淡的,沉声问道,“我还有几年可活?”
蔺欢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她平静的眼波,那不是说明她放下,是说明她心死,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五年。”
“昆仑雪蟾在旌国至北处,极其难寻,五年时间,你可有把握?”许惊鸿冷静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别人的事,“便是侥幸寻回了,你可有把握那时我身上的毒还有救?”
蔺欢转身,一对星眸深深地对上她的眼睛,“难道叫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
明知没有可能,他还是要去试试,他做不到看着她在生死之间徘徊,他做不到时刻处在她毒发的恐惧中。他做不到。
“师兄,你冷静一点,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许惊鸿低低地叹息一声,“从我上山到现在,我身上应该再没有被下过毒了,除了身子虚一点,也没什么不妥的,想来若不是之前我耗费精力过多,也不至于毒发叫你过来。你今日也看到了,我连在府中都不敢承认是我叫你来的,邀你把脉还要借口来外面,我在许府,委实是四面楚歌。”
她语气沉着冷静,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
蔺欢叹息一声,“你啊,就是性子太倔,这许家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知晓她不会说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回答,不待她开口又道,“罢了,我在你身边给你调理着吧,一会儿回去我给师父他老人家去信一封,向他老人家求教。”
许惊鸿站起身,一揖到底,端重地说,“多谢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