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儿有些反常，正月里本就下了好几场雷雨，不想到了二月里这雨势并未减退反倒加重起来。

老百姓人家都靠着天儿吃饭，雨水是样好东西。可再金贵的东西多了，也迫害人迫害得紧。

水多了，无非就是闹涝灾。京都这块儿地势高，自然没个打紧。可往城南过去几百里地那就不可同域而语了。

京都相府大小姐的院子里，两个姑娘正在厢房里。

一个坐着手执封书信，看得正入神，一个站在炉边儿上烘手，使劲儿踮脚想看见那上边儿写了什么，只可惜看信的人藏的紧。

片刻后言幽桃合上誊字的宣纸，低眉想着什么，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解下，一旁瞧着她的林绵竹着实瞧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问言幽桃，“桃儿，你那情郎...”感受到言幽桃的嗔视，她立即换了套说辞，“不对不对，是你那知己，在信上同你说了什么呢？”

言幽桃又皱起眉梢，抿唇折起书信放回信封里头。对上林绵竹探究的目光，“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说着把信掖进妆台的红木奁子，到底没明着说。

林绵竹这边不愿意了，冒着大雷雨还要送进来的密信，要说真心没写什么，凭谁也不信她。

“算不上什么大事儿？那桃儿你瞧了怎的愁成这模样？这回你可不许搪塞我！”林绵竹可说毫不受用她的说辞。

言幽桃在这边儿叹了口气，“几百里外芳栖城的洪涝，你可听闻了？”

“前几日听我爹说了一口，这事儿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件儿，陛下也有下令想法施救，这阵子雨势过了便好了。”林绵竹这才想起帮言幽桃烘手，一边扯过她坐在炉旁，两人的手交叠相抚。

“他遣人送信来就同你说了这个？你这知己也忒无趣了点儿。我猜，定还说了旁的！”林绵竹斩钉截铁地评道。

炉火映在她们脸上，一面熙黄看不出言幽桃说话的脸色，只是声儿有些扭捏，“他说，陛下派遣他去芳栖城抚慰灾民百姓，两日后便出发。他要同我告别。”

“派遣他？哎桃儿，你不是说他只是个管御书房的吗，陛下叫他去做什么？”林绵竹的发疑言幽桃也一般想知，但却不是她心中最要紧的。

她不想文远去，或是不想他离得那样远，又或是不想同他分别两地。

林绵竹看到言幽桃轻微摇了摇头，面色因为烘了火炉有些泛红。心道桃儿看样子也不想再说什么话了，只好缄了话口。

言幽桃面上淡淡的，不禁回想起往日同文远在一起时，现在想来才发觉。

他说的每一句话语，都如清泉拂过河床边沿儿，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便像微风吹抚山涧青松。就是笑起时那如出一辙的温润，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起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应该只当他是知己的。

后来上元那夜同他阔别一年的相见，直到他写信来。她终是知晓缘由了，她原来是喜欢他了。

她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这样的念想。是上元那日久别重逢时，显然不对；是他把玉环放到她手里时，好似又更远些。

或许，是他对自己说第一句话时，也未可知啊。

言幽桃心头首现的情绪并非震惊，而是迫切想见到他，问他一句，在他心中自己占了什么地方，多大位子。

可是想想真的敢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心思吗，她有些怯懦了。

往前不知道自己对他竟是这个心思，现在发觉了，她有些欢喜，胜过欢喜的却是忧心。

不曾触碰情爱的人，心中总会考虑甚多。她会害怕文远对她从无它心，只当她是红颜知己，她更害怕若是明迹心意，文远会就此看轻她。

何况，她还清楚的知道，要为爹爹娘亲报仇，沾惹的人越少越好。

不论是哪种，言幽桃都怕得心颤。可何等害怕是一码事儿，该做些什么又是另一码事儿。

她暗暗的下决心想好了，她该去试试，不管此后她和文远的结局如何。

或许可说，她从不愿让自己后悔。尽管，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

得到过较不曾有过总是好受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