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寻着他的痕迹
江楠不知道有没有神在看着她,但是,幽灵肯定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前变成了一片光明的世界,她终于撞开了楼梯尽头的束缚,冲出了黑暗的幽冥通道。
忽然间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江楠终于可以在阳光下暂时解下背在身上的压抑--原来顶层的空气这么清新。
现在并不是应该放松的时候,她借助着铺天盖地的阳光,终于看清了她来时踏过的路。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幽灵,也没有诡异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就好像那踏在她心脏上的节奏,从没出现过。阳光下,江楠觉得有些眩晕。
她踏上商贸大厦天台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寻找。
寻找她在楼底仰视时,看到的那一抹嘲笑的身影。
对了!也许,那就是神秘的“他”,“他”就站在这座天台,冷冷的俯视着--
“他”就在这里!
天台不像楼层这么宽阔,大概只有一百米见方的样子,四周都有着半人高的格挡--并不是常见的铁栅栏,而是水泥平台--那更像是四个长方形的平台,每一个方向的平台都有着几节台阶。
那是通往地狱的楼梯,张林就是踏着这短短的几阶台阶走上了一条不归的道路。
江楠踩着张林走过的痕迹,缓缓地踏上了死亡的平台。
“我看到你了!”江楠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语气十分冰冷:“不要躲藏了!”
十九层的地方,呼啸而过的风声急促的给了她回应,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说话。
江楠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四处扫射着--这里很空旷,除了在平台下的角落里堆积着零散的废弃纸箱,她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或者说,这里没有人。
“我知道是你!”江楠的语气渐渐带上了嘲讽:“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呢?你这个杀人犯!”
依旧没人回答她。
江楠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这里不可能没有人,不久之前,她还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在这里,就在她现在站着的位置上,俯视着人间。
“你究竟是谁!”江楠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不算宽阔的平台是她的舞台,而她却对着空空如也的台下,演着蹩脚的独角戏。
或许,并非没有任何观众。
一双幽冷的眼睛,缓缓出现在黑暗的幽冥通道中,眼睛的主人正冷静地注视着台上的演员。
光明笼罩之下的江楠看不到这双眼睛里的冰冷,能陪伴她一起歇斯底里的只有十九层的风。
江楠终于还是失望了,没有观众愿意为她动情的表演而喝彩,也没有鲜花和掌声,就连预期的冷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她缓缓地走到平台的边缘,昨天,未婚夫的生命就是以这里为起点,然后坠落了灵魂--终点在十九层的地面。江楠轻轻地探出头,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隐约间她仿佛看见了张林的肉体经过十九层的加速最后摔倒地面上而破碎的那一刹那--鲜血像溢满了洗手池的水一样,从他的身体下渗了出来,染红了好大一片地面。
江楠差点也追寻着张林的轨迹一同摔下无尽的深渊,她恐高。
恶心的感觉搅得她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江楠急忙完后退了两步,远远地离开那让她无比恐惧的平台边缘,她下了平台,然后就蹲在台阶的旁边呕吐起来。
吐出了胃里的不适,也吐出了心里的委屈--江楠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张林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啊--
江楠无法想象,只是最后的结果,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张林死了,死的凄惨而悲壮。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疼了身体,江楠下意识的把它掏了出来。
猫眼,那是一块在阳光下闪烁着深邃、翠绿光芒的猫眼--爱人为她留下的线索,从张林死后,她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她期望着自己能快些破解隐藏在猫眼之中的秘密,张林说,那是有关于一座隐藏在幽灵诅咒之下的宝藏--找到它,破解幽灵的诅咒,她将得到一切--
江楠不想得到一切,她只想知道张林在过去的几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谁,害死了他。
但是现在...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天台,也许真的只有等到自己解开了猫眼中的秘密,才能找到所谓被幽灵诅咒的宝藏,才能解开这一切的谜团。
江楠坐在地上,高高的把猫眼举过头顶,看着它乐此不疲的把单调的阳光折射成绚丽的色彩,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要不要把它交给那位看起来很正直的警官呢?
还是不要好了,它会相信有幽灵诅咒过的宝藏就藏在这世间,甚至就在这座城市吗?平心而论,如果死者不是张林,那么自己肯定也会对这个词汇嗤之以鼻--这很荒谬,这是一个物质的社会,人们都信奉唯物论。
自己未婚夫死亡的背后隐藏着的东西,就由自己把它找出来吧,这是自己的责任。江楠对自己说。
“你把它交给我,究竟有什么用意...”
江楠看不到背后的楼梯间里,那双冰冷的眼睛泛起一丝莫名的光彩。
“猫眼...”
他,看到了江楠手中的一抹翠绿。
不是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而是一块猫眼。
在她的一句自言自语中,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猜到了很多很多--这就够了,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这已经够了。
他看到了猫眼,江楠却没有看到他。
他是谁?
他是,幽灵的仆从。
半个小时后,天台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除了仍旧不停呼啸的风。
高处不胜寒。
柳牧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心头暗暗想到。
他确实在高处--天奇集团没有十八层楼这么高,但是唯一一点可以可商贸大厦比肩的就是,柳牧现在所在的这处建筑,整整十三层。
十三和十八,这两个数字同样的让人升不起任何好感。
因为在西方的神话里,主在人间的一个身份就是被第十三个人出卖,最后被钉死在十字架--那个身份的名字叫耶稣·基督,信奉他的人被称为基督徒。
柳牧不是基督徒,但是他同所有的基督徒一样,痛恨十三这个数字。
嘴里一阵阵的发苦,柳牧有些想念铁观音的味道,但是转念间,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美丽的妻子--现在是这么的狰狞和恶心。
是谁把她变成了这样...柳牧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双快要变成一滩脓水的眼球里,带着无限的仇恨和说不出的绝望,她看着他,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声带早已腐烂,所以她说不出自己的恨意有多深远,但是她用行动告诉柳牧,她并没有因为生命的逝去而就此沉寂--到现在仍能隐约感觉到的窒息和腐臭,就是她对柳牧最好的说明。
难道她没有死?
不会呀,她的身体已经成了破败的腐肉,再也散发不出从前的芳香,她的脑组织大概也已经分解成原始的水和碳,带着无数的细菌和病毒,停止了思考的功能。
她恨自己?
也许会吧,就像自己也同样恨着她。
但是,自己的恨中,还夹杂着这么多说不清的爱,即使她已经变成一具没有了思想的腐尸,但是自己的爱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一点啊...
柳牧的心情忽然间烦躁起来。
他的办公室在十三层,门外挂着人事部经理的牌子--公司很忙,所以他只请了半天假--即使刚从治安局确认了亡妻的尸体,他还是坚持着赶回来上班。
天奇集团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人事部经理是一个心中只有工作的狂人--这么多年,无论风有多大雨有多急,他都会准时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勤劳是会有回报的,年纪轻轻的柳牧,在一片羡慕和嫉妒的目光里,从小职员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登上人事部经理的位置。
也许,他的回报还不止于此--但是他不愿想起。
“当当、当”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哪位?请进吧。”柳牧强压下心里的烦躁。
门开了,一个脸上带着稳重笑容的男人走了进来。
柳牧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冷了,走进来的男人是他的副手,也就是人事部的副经理,郑子训。
人们都说三十岁的男人最有吸引力,这话用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一点也不假。郑子训是个英俊而自信的男人,眉目间写着说不尽的成熟和风度,躲在镜片后的眼睛透漏着真挚的感情,线条柔和的脸,还有一脸温暖的笑容。
“柳经理?您今天上午去哪里了?没见您来上班?”郑子训的眼睛里射出有些担心的光芒。
“哦,没什么,去了趟治安局?”柳牧的语气像是随意附和。
“治安局?”郑子训的眼中出现了惊讶:“您...怎么了?”
“我没怎么,是我的妻子...”柳牧的语气越发的冰冷和不耐了,但是郑子训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语气中异样的情绪。
“嫂子她...”
“死了,被奸杀!”柳牧忽然用力的捶了下办公桌,发出咚的一声。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只是嫂子已经失踪了很长时间...唉,您节哀吧...”郑子训的目光渐渐由震惊转变成了惋惜和沉痛:“真是太不幸了...”
“治安局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情,希望,他们能尽快抓住凶手!”柳牧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暴戾,他狠狠的说着,像是对眼前的副经理,又像是对自己。
“您放心吧,警官一定很快就能抓住并严惩凶手的!”郑子训沉重的说道:“好了柳经理,请您不要太伤心了,我建议您还是回家休息几天,不然的话会影响工作效率和您的身体健康...”
柳牧无力地抬起头,嘴里艰难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郑子训出门时,柳牧病恹恹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