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我自己都不信。”酒酒嘀咕了一句,有些无奈。若是你也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对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酒酒忽然将声音提高了几度,又说:“你知道英雄是什么样的么?”
“你觉得是她那样的么?”紫衣天师整理着袖子,一张好看的脸上带着几分了然,低低看着她。
“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清楚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是女子了?”
“是,”他看着那面镜子,额头上的紫玉流光溢彩,揶揄道:“我第一次见她便清楚了,只是,我未曾想到,她会动情……”
“不过是俗世之人罢了,更何况,不仅仅是他,就连不在俗世的你,你不也一样么?”酒酒垂下睫羽,喃喃细语。
“你说什么?”他不由靠近她,剑眉紧锁。
“没什么。”她有些烦躁的挠挠头,迅速吐出三个字,用陈述的语气。
他不由皱紧了眉,上次他就听到了帝尊,她叫他帝尊。只是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将他瞒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的感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帝尊,又是什么?”
“帝尊不是什么?”她双眼直视他。
耀澈说过,他的身份还是不说的好。
一石惊起千层浪,他受劫自然是有缘由,前世的身份,不,更准确的说神界的身份对他的受劫更没什么用处。他的劫不由司命而定,由天所决。
耀澈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受劫的原因肯定有他,但却还有一个,至于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完全就是废话。
“那,你为什么这么震惊?”
“震惊你一脸,”酒酒骂了句。
“……嗯”兮泽有些不适应的看着酒酒,这句话真的是……不雅啊。
她看着屋外,一院空庭寂寂,有些东西一如朱砂痣深深烙在心底,和着肉一起生长,切下来,那是实打实的疼。
然而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她觉得,同苏子轩比起来,也没有什么的,只是终归有些疼得。
月染来找她也不是一次两次,同月染的梁子是因为耀澈。她是万年的妖,若是不堕天,比着月染自然是厉害些的,当时的她淬骨休体,加上师父父每天从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那几个无上上神的手里,昆仑山那里,不死神树那里,搞各种各样的可以筑基淬体的东西,那身体早就比一般上仙都厉害了,只是,随随便便修成上神那肯定是妥妥当当的事情月染如今是个上仙,修为同她差不多,只是,白烛那东西么,她熟的很,元始当初困她的网——白烛。
用万年血蚕丝所制,却是白色的,酒酒当时很好奇,一直在问元始索要,然后帝江啐了她一口道:“那只万年狗腿天蚕的东西,不要也罢,想要什么,师傅再去给你找好的。”
帝江宠她,如同宠什么一样,典型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尖尖的心头血。
只消一阵红光闪过,白烛便紧紧锁着,一点一点的收紧,一点一点的收到,肉里,一点一点的勒紧,勒断骨头血大片大片的染了出来。在一点一点的收紧之下,只剩下一地嫣红,渣都不剩。
那时候,看着嫣红一地,她还是有些怕的,她想。那一地嫣红,就如同那年伤了她的蛇妖,在一点一点的收紧之下,只剩下一地嫣红,耀澈当时只是依旧温柔的笑着,轻轻搂着她。而她却只是埋在耀澈的胸口上,耳边都是那个蛇妖的惨叫声,然而她定下神,再次回头,却只剩下嫣红一地,连骨头,渣也没了。
那时候的小九突然明白,这才是轩辕上神的得力助手,各神眼中精明能干的上神耀澈。
酒酒顿了顿,她想,白烛,一般人谁也熬不了吧,谁都会死吧?她竟然熬过来了,她还是自己熬了回来,而且还是好好活着的,她还是觉得挺高兴挺得意的,那时候,回来的时候,正瞧见祁阳在帮书末包伤口,但是她又觉得书末的伤一点都不严重,但祁阳又包的那么慎重,突然就让她有点难过。
可是,到现在,她才想,若是那个时候,自己是苏子轩,又能怎样,苏子轩不论怎样都是不能哭的,她的身份是男子,又是主帅,万万是不能哭的,打落牙齿和血吞,就算是痛的要死也是不能哭的,想着如果是她看到这一幕一定比她更难过。
她只是想师父父,也至少被师父父耀澈好好呵护过,而苏子轩呢,她从未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过,她想。
酒酒顿了顿,又看向兮泽,忽然眸子带泪,盈盈欲出。
她忽然想到以前,想到那场梦魇。
九色琉璃帘,厚金雕绘大柱扣着三条粗链子,链子末端分别由三个上神执着。
女娲,燧人,帝俊。
“帝江,你可曾悔过?”白衣女子开了口,绝美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冰冷。
“帝江不悔。”
“……”女子沉默了一阵,清亮的眸子瞥向旁边紫衣男子怀中的瑟瑟发抖的浅色衣衫少女,冷道:“这灭魂噬魄过后,便是透骨毁神,你可受得起?”
“三柄灭魂刀,七股噬魄钩,八十一道天雷以及二百零六枚透骨针,帝江受得起。”他跪在地上,眸子清长,月牙白的袍子包裹着敦厚的身子,白发鹤颜。
灭魂刀灭魂,噬魄钩噬魄,天雷毁神,透骨针透骨。
紫衣韶华如水,他深深眯起眸子,抬手遮住怀中她的眼,紫玉护额澄澈透亮,流光溢彩。
“小九,你记着,好好活着。”
她闭上双眼,泪盈睫羽。
“师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