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那时候在意到他的。

人潮熙攘，却像是最终会互相注意一般。也许是，两人都不喜欢这灯会上的热闹。

熙熙攘攘的灯会上，阑珊灯火照亮整条街道，如同白昼，显得星淡月黯。人潮拥挤，抬首望眼过去，竟是连视线都穿不过去。

诺羽抄手逆行在人群中，心中不免抱怨——这灯会着实热闹，但无非就是些小玩意。人多到她想离开都寸步难移。

她每走一步，便不得不被人推一把，虽怪不得人多，却不停被这样推挤，不免有些怒火。

寻见着，却在她满满怒火中，她，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买糖人的男子，明明是做生意的人，却没有一点儿做生意的样子。他就那样将糖人随意放在跟前，一脸漠然，如同与世间万物隔离。

不得不说，就那样一眼望去，他就是茫茫人海中，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却也是最引人注目。

他面上煞白，却安详自然，就算是不会医术的人，也能轻易的看出。他，命不久矣。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怖，所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时，都会不自觉的绕一个弯，就像是看到毒物一般，碰一下，便会身亡，便不自觉的与他拉开距离。

终于是找到一个不用被推挤的好地方了！

她径直的走了过去，对男子宛然一笑，娇滴滴的惹人怜爱。无言，便立在了男子身旁。

这样她算是感受到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样子。

眼前如同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像话本子里头幻变出来的结界，他们是里面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熙攘人群，却像是与她无关了，他们都在她的眼前如同流水般鱼贯而离去。

诺羽看了看身边的那位男子，却只见那人目不斜视盯着前方，望着流动的人群，像一个即将羽化的老人看着红尘世人吵闹。

她盯着他看，脑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猛然，那人朝着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即是深刻，如同将她的全身都透析了一般，惊悚了她一身。

她才回过神来，被吓着的，微微整理了一下易容，呛了声音：“糖人怎么卖？”

片刻，男子没有回答，还是那样静静的望着流动的人群。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神识是否还在这乱尘世间。

也不知是听见未听见。

她又淡淡的问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的回答。她有些耐不住性子，干脆直接拿了糖开始吃起来。一颗糖而已，能值多少？诺羽摸摸自己的包裹，满满的都是姐姐的钱财。

拂袖夺来糖人，这一举动才震动了男子，那男子的目光随着糖人一直转动到诺羽的身上。眼睛怔怔的看着她，说不出那是个什么表情，什么颜色。

“姑娘”男子终于开口，可出口的声音却难听的厉害，带着点点嘶哑，明明是极轻的话，却听起来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撕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一般，“可付得起？”

“多少？我给你就是！”她边说着边向自己包袱中翻起来，拿出一锭碎银，便递给他说道：“多余的你拿着好了！”

男子穿着粗糙的布衣，头发也只是用木头随意簪了上去，看起来并不富裕，而就这等态度，也没有人光顾他的生意，他的眉目间一直微微蹙着，却是像思考着一件思考不透的事儿。

她想，这一锭碎银够了这糖人的价值，多余的钱给他也算是帮助一下他的生计吧！

可是……她没想过，就是那糖人，让她欠了一个她还不完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