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尊卑有序
冬日里的大明宫,尽管被银光闪闪的白雪覆盖。也遮挡不住大明宫‘玉阶三重镇秦野,金殿四墉抚周原’的雄伟和奢华。
就如这太液池虽被皑皑白雪覆盖,但也掩盖不了这收尽天下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展现它令人心醉神往的靡靡光华。
虽然坐在漆金雕花的八人轿里,也只能听见宫人手持扫帚与雕花青石板‘施施’的摩擦声。却听不见平日春夏宫中女眷们此起彼伏或奉命来往或相约戏耍的鞋履声为这偌大的皇城增添一丝生机。
可是,在从前时候。在隆顺皇帝在位时,为何我又从没发现冬日里的大明宫是这样的冷清呢?
是啊,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里头。又有谁不愿意待在镶砖砌瓦的壁炉旁享受着温暖呢?
罢是我下轿子进了大殿,便看见几个海棠描金黑漆嵌骨的大箱子问“这些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启禀贵妃,这是内侍省奉旨送来的布匹珠宝。”
眸光一闪,我便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问“哦?奉旨?奉了谁的旨?”
“启禀贵妃,此乃奉皇后陛下懿旨。”
我不禁有些疑问“皇后?可说了什么?”
“回禀贵妃,皇后陛下说贵妃如今圣眷正隆。开支用度和来往赏赐必然不是其他殿宇可比,再者您是钦封的硕华钦昭贵妃。自然不能怠慢了。”
闻言这话,我也是冷冷一笑“哈哈。真是感念皇后陛下圣恩。来人,带着箱子与本宫一道去清宁宫谢恩。”(清宁宫是大明宫内皇后的寝殿)
染柒疑惑“您这是?”
我一边由宫女为我穿上银貂大氅,一边手捧汤婆子漫步走出殿外冷笑“皇后字字珠玑,你难道没听出来?在者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本宫尚且不知。本宫身为下殿嫔妃,宫里的开支用度又怎么能比中宫殿多?天下人岂不说恃宠生娇?他日皇后、太后,甚至朝堂与萧家敌对的大臣又岂能绕了本宫?”
“贵妃说的是,是奴婢眼皮子浅了。”
见染柒躬身,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笑“好了,你我一同患难情比姐妹。何必如此疏远呢?”
“昭贵妃觐见!”
“昭贵妃觐见!”
“昭贵妃觐见!”
我看着曾经这般熟悉的清宁宫也不禁有些陌生,那满园的牡丹早早换成了清丽宜人的海棠。
曾经立在庭院清池之上偌大的凉亭,也变成了雕刻巧妙、直栏横槛的华丽乐台。
甚至连清宁宫重檐之上原本的凤舞展翅小雕也换成了凤啄牡丹。
好似向天下人昭示着不论是太极宫立政殿还是清宁宫,都早已经换了主子。连带那主子所有的荣耀光华,也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不一会儿,太监通传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宣,昭贵妃正殿觐见!”
“宣,昭贵妃正殿觐见!”
“宣,昭贵妃正殿觐见!”
我走进清宁宫的大殿,也不免心中嘲讽。看来杜皇后真是恨我至极啊?这清宁宫内,就连我曾经住过的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只见杜皇后端坐在七彩琥珀錾珠鎏金鸾凤缠枝鳯椅上轻笑“真是不知今儿什么风把贵人吹来了?有失远迎,还请别怪罪。”
见此,我颔首扶身一礼勾笑言“还请皇后陛下恕罪妾近日未得请安之罪。”
“贵妃何需请罪?贵妃近日服侍皇上的勤,本后近日也未得着面也是应该的。”
见杜皇后虽是这般笑言,但却为什么表现。我也只好颔首笑言“臣妾谢皇后娘娘不怪之恩。”
如此一来,她便轻笑“都是自家姐妹,贵妃何必如此客气?快右座,尝尝本后宫中的新茶如何?”
“谢皇后娘娘。”说罢,我便坐在右排首位笑看杜皇后的举止。见她举起白玉牡丹雕花茶盏,我便也随之举起七彩琉璃海棠雕花茶盏掩唇未碰茶盏。只是闻了闻茶香,假装抿了抿唇口放下茶盏便抬眼看着杜皇后轻笑“皇后宫里头的真真是好东西,哪怕是臣妾那承欢殿再好的也不比娘娘处的。”
杜皇后看了几眼,只是掩唇轻笑“贵妃惯会说笑,如今贵妃圣眷正隆。这好东西恐怕是如涓涓泉水一般,都涌入贵妃那承欢殿了吧哦?”
我颔首笑言“臣妾惶恐,君君臣臣、尊卑有别。臣妾一介妃嫔又怎么敢与皇后陛下您相比呢?”
“贵妃此言,莫不是取笑自己?”
“臣妾本就是一介妃嫔,怎会是取笑?”皇后见我此言,便掩唇笑道“啊哈哈~也是,贵妃此言甚是恰当。一切妃嫔的哦?”听闻杜皇后此番重重咬着的‘一介妃嫔’四个字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
只是又听闻杜皇后轻笑说“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又都是女人,本后有些话不得不说。就是不知贵妃是否觉得本后言语不当,又是否愿意听?”
我只是也看着杜皇后轻笑“皇后娘娘甘愿纡尊降贵教诲臣妾一介妃嫔,臣妾必定虚心谨记。”只是故意咬重了‘一介妃嫔’这四个字。
只见杜皇后一直笑言,面色未有动容。只是笑着“咱们虽说是姐妹,可自古礼法有别。民间妾室依靠夫君宠幸而得以生存,天家皇室自古妃嫔依靠帝皇宠幸更是如此。凡事,也要为自己留个后路。贵妃说是吗?”
见杜皇后这般费尽心思,也是起身垂首行礼“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定不敢忘。”
“贵妃无需言谢,只是记得就好。快坐吧。”说完,我便笑着坐了回去。
杜皇后是什么人早在先帝在时我便听闻过。自然她是什么人我明白,何等的精于算计?
既然如今明里暗里都不能与皇后撕破了脸,反倒不如把那几个细作送回清宁宫。
既能全了我麻烦,又能给她杜氏提个醒。便装模作样看了看大殿轻笑“臣妾身为一介妃嫔,所居之殿实在已是让臣妾不安。如今承欢殿的吃穿用度和宫人奴婢,实在不是臣妾所能承受。还请皇后娘娘裁了些臣妾的宫里的工人,也让贱妾心安。”
而只见杜皇后坐在鳯椅上冷笑“贵妃此话何意?难道是说...本后这清宁宫衰败冷清?”
闻言,我便有些心惊!但也佯装无事颔首轻笑“臣妾绝无此意,只是皇后陛下。自古尊卑有别,臣妾岂可僭越?”
只听杜皇后笑言“是啊,尊卑有别。本后一来不想让贵妃难做,二来贵妃也知道本后这清宁宫事务繁杂人手不够。那不如贵妃裁的宫人,过到清宁宫如何?”
“臣妾谢皇后陛下体谅臣妾。可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杜皇后见我如此,虽眉头有些微蹙。但也轻笑着“本后说了,贵妃圣眷正隆。一个要求算什么?只要是本后所能及,不妨说来听听?”
只是我轻笑“臣妾想,虽说此番宫人服侍臣妾不过才大半年之久。但也毕竟主仆一场,臣妾又多年礼佛想要给予厚礼报答多日来对臣妾的招抚。可您也知道臣妾回宫日子颇短,这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趁手的。可皇后您才来给了臣妾几箱珠宝,臣妾自问何德何能?不知是否可借花献佛,也算臣妾给那些个人出宫时置办的嫁妆。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杜皇后闻言,眉眼一冷问道“难道贵妃觉得本后的赏赐不够?竟要赏赐给区区宫婢?”
我便又是一惊!便马上从软垫上直身垂首跪在地上“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青灯黄卷多年,早已对身外事事淡泊如水!还请皇后陛下明察!”
见我这般来说,竟也无法发难。只得轻笑“贵妃言重了,虽说礼法严明、尊卑有序。可论起来也都是一家人,闲谈话语。何必动辄下跪磕头,总将恕罪明察挂于嘴边?倒见外了不是?还是快些起来坐下说。”
说完,我便由人扶着起来。也边笑说着“是臣妾失言了。可皇后陛下虽说如此,但尊卑有别。该有的礼数,臣妾自然不敢忘却。”
皇后看了看我惧色惶恐之意早已如过眼云烟般消散的艳丽容颜轻笑“本后为内命妇六宫首领,这大事小情说多不多也说小不小。女眷妃嫔又不时争风吃醋,本后不免心中会烦躁不宁。如今见贵妃进退得当、深明大义又俱识大体,心中不免宽慰几分。”
“臣妾谢皇后陛下谬赞。”我也只好颔首笑言回道
只见杜皇后眸光一闪,轻笑“既然贵妃这般识大体,又冰雪聪明。难道不知道本后身为皇后,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
我见她这么说,我也只能来招狠的!坐在右座勉强轻笑“皇后陛下,贱妾自知尊卑有别。罢也只是念及往昔情分,想给她们一个体面。既全了臣妾主仆情分,也算是娘娘您初来乍到给的见面礼。那些个奴婢有了娘娘的想来也不会被宫人拜高踩低,想来日后必会对娘娘您肝脑涂地、忠心耿耿。”
杜皇后听完,眉头紧蹙、面色稍冷,但也未表现太多。只是轻笑“看来贵妃真是心思俱细,那本后就心领了。就着贵妃去办吧。”
我闻言,丫鬟便扶我起身走向殿前下跪“臣妾谢皇后陛下。定不负皇后陛下重托!”
说完,只见杜皇后有些不耐烦的轻笑“眼见这皇上也快退班了,贵妃也快些回宫吧。免的圣上找不着,惯要是怪罪本后了。身为皇后本后可不敢担当,快些去吧。”
闻言,我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轻笑行礼“臣妾告退。”
罢是刚要走出清宁宫大殿,杜皇后便又道“贵妃,可要记得身份。一来尊卑有别;二来贵妃回宫之事朝臣依旧虎视眈眈,切莫让圣上为难。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臣妾定谨记教诲,还请陛下放心。”说完,便又面向杜皇后欠身一礼后转身走向殿门。
“刚说完尊卑礼法,怎不跪安?”
见杜皇后如此言语,我便冷笑后转身“皇后陛下也说,尊卑礼法。臣妾是圣上钦封的硕华贵妃,若是如此跪安岂不是不尊礼法?”
此话说完,我二人面对面的笑看着对方。时间仿佛也宁静了,但一切都被冻结了!一时间大家都只是看着对方,全然不顾他人。
可我说的并无大错又圣眷正隆,杜皇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杜皇后闻言好似冷笑又好似暖笑“贵妃此话甚是,快些回去吧。”
说完,我便心中冷笑转身走出了殿门。
皇宫大内,全然不再是我认识的大明宫皇城。皇后,还有未曾面对面的太后王嘉华,以及因着封妃大典过些日子回宫的刘氏,甚至还有杜家新贵。
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敢妄言。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这般陌生和熟悉。
走在这皇城大内,我便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