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山脚下，一阵阵兽吼声传来，无数黑影在巨岳各个地点出现，或树林、或草丛，或山洞……

无一例外，全都是疯了似得拼命往山岳顶峰而去，整座巨岳都在剧烈颤抖着，又有一头头往日族中人忌惮的凶兽横冲直撞，即便是眼前摆了一排巨木，也绝不停下绕走，而是直接撞去。

霎时，山脚下的林木倒塌了一大片，掀起无比呛人的灰尘，就像什么恐怖的事物到来了一般。

确实如此，那两条长无尽头的江中，隐藏着一条修行千年的黑蛟龙，严重压制着东赫人族，但更压制着凶兽。

凶兽不同于妖兽，它往往一生也不会开启灵智，但肉身强横，凶悍难比，可在这时，也是畏惧江中的庞然大物，全都发了疯一般的往上逃。

这里只有一座夺天巨岳，山脚下四面八方都是那两条江的幽蓝水，再加上有黑蛟龙这尊妖兽，不往山上逃又往哪里逃？

山岳足有高万丈，从山脚下俯向顶峰，只能看见一层层云雾。

顶峰是栖息在这里上千年的东赫族人也不敢踏入半步的禁地，那里据说封印着什么恐怖的事物，平日里一些山中隐遁修炼成精怪的野兽被族人发现，宁愿被杀掉吃肉，也不敢踏入这座山岳一千丈以上。

老人面若青瓷，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浪花翻滚，距离几十丈的大江翻滚的浪，竟溅到了他的衣襟上。

“嗡！”

溅射到了头上生锈泛黄的发簪，发簪嗡鸣一声。

三百年前的祭江日，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只是，那一次他是在被将他捡回来的妇女抱在怀里就要进入府邸，他只是被抱在怀中时回眸一眼看到了。

而那时的东赫族老祖也是如他一般行将木就，生命的灯已经到了尽头，马上将要熄灭。

甚至，他好像还看到了那张苍老的容颜在对着自己笑。

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他目光不禁变得萧索，三百年的光阴……

想着，老人下意识的缩了缩瞳孔。

幽蓝的江中，已经彻底显出了什么，只是被翻滚的浪花掩盖着，无法看清，丹田忽然震动。

阴暗、凶残、嗜血、狂暴……等一系列负面气息忽然涌上心中，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眼前场景一变，好像在有无数只狰狞的恶灵在穿梭，遍布四面八方，将眼前的一切堆满。

“这是族中人所说的诅咒吗？”老人心中一颤，他明知眼前一切是假，但却无法动弹分毫，甚至还能感到眼眸在随着恶灵的穿梭而转动。

他不明白，自己不是东赫人族，为什么同样会得到这样的诅咒？

是的，他并非东赫人族，他只朦胧的记得，自己出生在东土大唐，远东方，隔着几域的距离。

而东赫人族有一个极为古怪的规定，族中的每下一个族长必要是现今人族强盛帝国的拥有体修天赋的孩童。

因为东赫人族无论到了人族哪里都将会受到一定的排斥，如果有一个现今人族天才，将他抚养长大，日后说不定可以重新受到如今人族的尊敬。

这亦是一种悲哀，与时代背道而驰，同为人族，血脉亦无大别，对待起来，比之妖族和其他种族，要受到更多的冷漠与冷血。

东赫人族苟延生存着，数量只会少不会多。

这不止是因为东赫人族难以生下子嗣，更是因为受到当今人族的排斥，除了自己这族的族人，根本无法找到当今人族与其生下子嗣。

如果说现今人族只要拥有生育能力，那婚配后一年内生下子嗣的概率是十之七八。

而换成东赫人族，那将是难上百倍不止！

圣贤有一句古语说的不错，天给了你远超他人的天赋，就注定你要在一些能力上远逊于他人。

念头似电，源源不断，他明白，就算自己今日活了下来，也不会活过这一个年头。

与其苟活，不如为族中做最后的贡献。

瞳孔捕捉着眼前四面八方的恶灵，他竟觉得恶灵狰狞的面孔、与负面的气息很是……可爱

“解脱了嘛……”

老人咧嘴一笑，自五十年前，担族长后，他的肩膀背负了太多，不可舍弃而必须承担的东西。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他依稀记得自己不到三岁流落街头。

没有宵禁的长安城繁荣至极，人如蚁群。

那时，灯火阑珊，自己缩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嚼着从地上拾来别人扔掉的肉包，差点把舌头咬了下来，却只吃了个半饱。

“你就吃这个吗？”一道稚嫩空灵的声音响起，当时的自己忙抬头，只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丫头脆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还冒着热气的吃食。

“给——”

小女孩见他抬头，连忙将手中的食袋递了过去。

“谢、谢谢”

幼小的他涨红了脸庞，哆嗦的接过食袋，见小女孩冲他笑着，就开始风卷残云的消灭掉了食袋中的食物，吃的满脸是油，却是第一次流浪后露出真心的笑容。

“我走了，明天还会来找你的”

小女孩咿呀一声，小脸鼓了鼓说道，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哗！

一道水浪拍打声将老人惊得抽了抽身子，一下子醒了过来。

眼前哪还有什么恶灵，那些负面的情绪也彻底消失掉了。

“嘣！”

又是一道刺耳的破控声，老人多年的肉身修为即便倒退大半，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想也不想，就将头侧歪了一些。

并在同一瞬间，下意识的捕捉着那破空几乎擦头而过的东西是什么。

一根牙齿！

足有一人手臂长的洁白牙齿！

“终于解脱了……”老人长叹。

眼前的一切：“翻滚的大江、黑蛟龙、惊恐逃离的飞鸟走兽、狂风暴雨、闪起的闪电”老人仿若根本没有看到。

咔咔！

老人动了动筋骨，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接着吸了口气，从正坐姿势站了起来，目视前方。

老人站的笔直，目光温润而沧桑。

刹那间，江面暗如黑夜，波涛汹涌至极，一双红幽幽足有一人大的“灯笼”再次出现。

“昂！”

一条长有三十余丈的黑龙直立在两江的中间，仰天昂啸。

哗——

一道道浪终于打上了山脚，直接侵没了一丈的山底。

将老人的大腿淹没，瞳孔却是在那黑蛟龙昂啸的一瞬间，已然缓缓扩散。

一丈，两丈，三丈，四丈……五十丈

江水淹没了五十丈的山，幽蓝的水令人毛骨悚然，而那些古老的府邸却在江水侵没时竟将其隔开，上千的府邸愣是一滴水都没有沾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