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愈往北愈寒冷。

宫殿之中。

“直益！”

周皇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变幻不定，他记起了这一号人物，是一个十足的枭雄，蛮人之所以不断对边疆进行扰乱与进攻，此人功不可没。

原本周国有万里山河，就是因为这个直益的巧舌如簧，致使了蛮人开始全力的进击，国土甚至缩水到了六千里。

此枭阴谋成功之后，蛮人极看重他，将从周这所掠夺的疆域五千里疆域直接分给他一千里，并用古老的礼仪，将他封为王侯。

他最开始不过周国的士大夫，却心有壮志，多次借助文宗皇的信任，探查周国各处薄弱之处摸索的极清，竟还策反使了二万士兵，后借助蛮人的力量，直接攻陷了周国五郡中的三郡。

不过，这已经过去四十年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自那一战后就被蛮人杀掉？

周皇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将脑海中的回忆清散。

“陛下，老臣愿为此战主将！”

忽然，寂静的大殿中，一道响亮有力的声音传入周皇耳中。

抬头一看，英武的面孔，眉宇之间的英气十足，只是两鬓微微发白，眼角也悄悄爬上了些许微小的痕迹。

“这是您的想法，还是叶氏族的想法？”周皇虽心中一喜，但还是沉声道。

他很想这一战大捷，这半个月来，不断发起进攻，已经夺回了五百里的疆土，但二十万带甲之兵，已经折损了一万有余。

这还只是对付蛮人最为脆弱的“部位”，夫战勇气也，这个道理他绝非不懂，但朝中虽将星众多，却无一个能担起这一大旗的勇武之人。

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最为烦恼的，要打吧，咱根本不能对蛮人造成多大的伤亡，基本上一个蛮人可以抵上一百个兵卒，还打什么？

论武力，朝中武将众多，可没有一个能在为首发动进攻的蛮人之后毫发无损，很可能就直接战死。

论智谋，虽文臣众多，可哪里有这份谋略？看到蛮人打过来，不吓尿就算了好的了！

“陛下，如今大周已经接近生死存亡的地步，我叶氏受皇族蒙恩多年，此时自然尽力！”老爷子沉声道，单膝跪地。

他的虽然夸张了而且难听了些，但却绝非废话。

如果这一次不能抵挡住蛮人的进攻，国破将是最好的下场！

“吴家，愿与君分忧！”

武官之中，一个中年人踏布而出，朗声道，一身血气饱满，若有若无的武气压制着在场的多数人。

他是吴家这一代的家主，正值壮年，会站出来，只是因为这些年的政治博弈没有泯灭掉他的热血。

这次，如果不能抵挡住蛮人的进攻，那周国必定会灭亡，届时国中顶尖的氏族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周皇揉了揉眼眶，他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众爱卿……”

“臣不才，愿为偏将……”

“臣尽微薄之力，氏族之中，八庙香火随时等待陛下！”

“臣自诩略有谋略，愿为此战出计者……”

从来没有过，文武两官极为和睦，那些纵横官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与自己亦敌亦友的政治敌人一同讨论，如何将自己氏族中对此战有用的东西一同捐出。

甚至，一些动辄将政敌玩死的老狐狸与几个呼吸前还互相思考如何将其弄下马的政敌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演戏，而是真情流露。

周皇眼眶湿润，他其实想说的是：“众爱卿，此战几乎没有逆转之地，君臣共事多年，还是各自回家回族，收拾收拾，远离这里，找个繁盛的国都，悠哉的度过后半生……”

“此战，我军必胜！”

周皇忽然站起身来，脊背挺得笔直，放声喝到，他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将要放手一搏。

祖宗留给他的王朝，是传予千百世还是断在自己手中？他驱散了脑海中打算为皇室日后远逃他国的想法。

“愿与诸君共勉！”

周皇嘶吼着，毫无君王礼仪，但此时此刻，那些平时他衣襟出现一些褶皱就会拿出礼仪来教训他的礼官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几名老态龙钟的礼官腮帮子在颤抖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的君王！

文武百官无论是不是真的抱有背水一战的想法，在此刻，全都化为了无边的敬仰。

待大殿再次寂静下来，周皇沉重的说道：“生为大周人，死为大周魂，我知道，在我这一代，不但没做些什么大事，反而将祖宗留下的社稷疆土又缩了一分。”

说到这里，周皇向前走去，将五阶台阶走完，突然一撩衣摆，重重的跪了下来。

“我没能将祖宗留下的社稷扩大，反而将其缩下，是我昏庸无能！”

“退朝！”

周皇嗓音沙哑，心中无比的清醒，他知道，他的背后，是他的臣民，这一战，他败了，有退路，可大周社稷的百姓将要遭受无妄之灾。

文武官全都怔住了。

很快，不知道是谁带头，率先跪拜了下来。

“吾皇万岁！”

就像瘟疫一般，所有文武官都重重的跪了下去，厉声道。

接着，全都自发的快速离开了。

“陛下！”几名苍老的礼官连忙冲了上来，也没有去理会什么礼仪，直接就啪的跪在地上去伸手扶周皇。

周皇置若未闻，痴痴的看着大殿外的长空，呢喃道。

“父皇在我幼年时对我说过，倘若我当了君王，一定要做一个明君，对人讲话时要自称寡人……”

“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成为了一国之尊，甚至用了寡人与朕的称呼，但我现在才发觉，我不配！”

“寡人，寡德之人，这词对我来说不是谦卑，而是真正的描述！”

周皇语速轻快，吐字极清晰，说着说着，身上的明黄长袍忽然绽出了金光来——

一道道蛟龙虚影在明黄袍上仿佛活了一般，飞着，银色电芒又从发簪中束好的长发中迸发。

蛟龙的昂啸之声隐隐传来，周皇的身上不知何时覆上了金色的云朵。

“这是……始帝显灵！”最为年长的礼官苍老的脸上皱了起来，失声的大叫道。

周国开国大帝，早已不知何许人也，但却留下了一段近乎神话的话。

“若吾之后能以布衣之命为已命，将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