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宋颐

“阿雨，看见哥哥，你竟不高兴么？” 宋颐作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白衣冠发，样子倜傥的很，闲庭信步地走过来。清俊的样貌极是打眼，惹得近旁的姑娘频频回首侧目。

意欲逃遁的微雨吸一口凉气，心里悲惨地骂了声靠，知道这回躲不过，也只得堆积起笑意，殷勤道：“怎么会，怎么会。大哥你说笑了，阿雨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大哥你的飒爽英姿，想念还来不及呢。阿雨昨日还在心中想着何时能够见到大哥，赶巧儿我今日便在在此处偶遇了哥哥你。可见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拿眼睛瞥过在一旁的韶青晏容和晏歆，皆是一派操着手看好戏的形容，全没有上来替她解围的意思。再看看站在跟前冷着一张脸的大哥，宋微雨只能在心里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可人心再不古，这哥哥还是要哄的，想起从前她高大俊朗的哥哥从前对她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一口唾沫道：“其实阿雨只是出门散散步，散散步，呃……哥哥几日不见，你愈发俊朗非凡了，真是叫阿雨好生倾慕！”

宋颐丝毫也不理会他妹妹转移的蹩脚话题话题，挑眉道：“哦？妹妹当真好脚力，随便出门散一散步，竟从一座城散到另一座城，散出了几百里。这也就罢了，还偏偏单在成亲当日起了这般雅兴。这，说出去，也算是一则逸闻吧。”

宋微雨还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哥哥明鉴，哥哥委实明鉴，话语犀利，一针见血，阿雨佩服，佩服 。哥哥你猜我昨日见到了谁？傅南春。就是二哥从前喜欢的那个。生得可美了，那头发，那眼睛，那柳叶眉，那瓜子脸，那盈盈纤腰，那皎皎贝齿…...”

宋微雨为了活命，连称赞情敌的话都说的出来，由此可见，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宋颐终于不耐烦了，重重咳嗽一声，说：“你再给我讲一句废话试试。”

宋微雨颇没出息的噤了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哥哥是怎么找到阿雨的？”

“路过时发现这里人多，想着来看看热闹，正好看见你从那台子上下来。”

宋微雨悲伤地觉得他的哥哥能在此时此地，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找到，不得不说是一种天意。

天意难违，天意委实难违。

宋颐板起一张英俊的脸，玩腻了打太极的把戏，露出庐山真面目，粗声粗气道：“你瞧瞧你做的好事，离家出走，给老子玩逃婚，害老子我被爹训了半天，跋山涉水地到这破儿地来找你，还得再跋山涉水地将你给带回去。现如今，你却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还在这儿扯什么南村北村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越说越来气，随手从近旁柳树上掰了根柳枝，对着微雨便是一鞭，“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宋微雨挨了一鞭子，疼得哇哇直叫：“哥哥饶命啊，阿雨再也不敢啦，阿雨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惹事生非。”

“不敢？”宋颐剑眉一挑，“上次你借了我的名号去逛青楼，被我教训时也是说再也不敢，以后会乖乖听话。可我没见着你听话了多少，反倒更加叫人不省心。可见你说的话，都是不大可信的。”

宋微雨苦着脸道：“我的话可信，可信的很。哥哥求您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宋颐冷哼一声，说：“别人看着又如何？”

宋微雨心说您老人家脸皮那么厚，当然不在乎，可她这么一个姑娘家，被当街殴打，这这这，多毁形象啊。心中虽然这么想，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哥哥如此尽心尽力地训诫阿雨，阿雨虽不孝，却也能明白哥哥的苦心。哥哥这是怒我不顺，哀我不惠，可阿雨挨打事小，哥哥身体事大，若哥哥今日为了我伤了身子，劳了筋骨，那便是阿雨的错上之错了。”

宋颐眯着一双与微雨极其相似的眸子，眼角有朦胧笑意：“阿雨的意思是，你大哥已经不济至此，连将你教训一场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宋微雨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干笑两声：“岂敢，岂敢。哥哥您雄风既出，无人能挡，无人能挡。”

宋微雨一边躲着柳条鞭，一边告饶认错，模样很是凄惨。叫一众围观的人，看得十分起劲。

晏容打着折扇，慢悠悠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宋姑娘这个样子，像是怕极了她这位大哥啊。”

韶青脸上隐隐藏了笑意：“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治住她，宋颐算其中一个了。” 话毕，却见微雨手上又挨了一下，皱了皱眉，下一刻，便走到宋颐面前，极为懂礼地行礼：“宋大哥。” 宋颐一直顾着与宋微雨算账，并未注意到韶青，如今这这儿看到他，颇有些惊讶：“哟，是韶青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因为新婚之际不见新娘，一时郁结肺腑，被气病了吗？” 宋微雨刚想说

“那都是韶老爷的狗屁胡扯，阿青同我一起逃婚，算个共犯，哥哥你大公无私，且将他也打一打吧。”却听宋颐自答道：“哦，是了。你定是养好了病，难平其意，过来寻我妹妹，好叫她给你一个交代。”顷刻又道：“啊，你不必忧心，阿雨她只是一时糊涂，一时兴起，一鸣惊人…...诶，总之她一定是要嫁给你的。是不是啊，阿雨？”

“啊？”

“啊什么啊，快说是。”

“呃，是。”

宋微雨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觉得她的哥哥实在是个人材，主要是他的想象力如此丰足，没被书斋拉去写小说、编神鬼志，真是可惜了。

微雨本以为韶青会诚实地告诉宋颐真实情况，可显然她高估了他的情操。

韶青翩然玉立，也不解释，也不承认，只道：“阿雨她确然只是一时兴起，终归没出什么大事，大哥你方才既已给了她一个教训，阿青自不会再介怀。”一顿，朝微雨笑了笑，软声道：“阿雨可饿了？大家不如先一起去吃些东西罢。”

宋颐很是赞叹地看着韶青，越看越欢喜，用手揪了揪正腹诽着的微雨散下的头发，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你做了这样过分的事，阿青却还要护着你，替你说话。你若再敢做出对不起阿青的事，我便第一个打断你的腿。”又看向韶青：“去哪里吃，这安阳的菜品，可还好？”

韶青点一回头：“安阳的鸭是极好的，时蔬也清甜爽口，可以一尝。”

宋颐不禁露出向往神情，又觉得有些失仪，咳嗽一声，说：“车马就在那边，你们跟着我，同我一道。”

宋微雨指着韶青，瞪大了眼睛：“你……”

韶青挑眉：“怎么？”

宋微雨只觉他无赖至极，心中忿忿，使劲踹了他一脚。不想被走在前头的宋颐看到：“嗯？你干什么？”差点儿又被揍了一顿。

韶青星眸中春水盈盈，放低了声音道：“生气了？嗯？”

宋微雨一面注意着前头的宋颐，一面掐着韶青的耳朵：“你害我被臭老颐追着打，颜面扫地，还还还隐瞒真相，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大骗子。”

“疼，疼，轻点。”韶青虽喊着痛，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俯下身子在微雨耳边道：“他是你的哥哥，亦是我此后的大舅子，我若不顺了他的意，只怕他今后不许我娶你。还有，”韶青握住微雨提着他耳朵的手：“你不嫁我，这世上怕也没有人敢娶你了。”

“胡说。”宋微雨气急败坏，遂又将头偏向一边：“前些日子你还叫我不用怕，说会护我周全。可如今，我被臭老颐逮着了，你还要帮他。”

韶青抬起眼睛，瞧见不远处摇着折扇的晏容，淡淡道：“前些日子，是前些日子。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回去，左右也没什么，安阳我们逛的遍了，牡丹也开近萎靡，此时离开，还能留个好记忆，以后不至于回想起一地残红。”

宋微雨此刻冷静下来，细思之下，也觉得在理，只是碍于面子，冷哼一声算作回答。

走近了，微雨便瞧见晏容眉眼弯弯，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低低对她道：“令兄果真是豪气冲天。”

微雨：“……”

晏歆亦在一旁凑热闹：“我方才看你躲避你大哥的那几套动作，像极了我家阿猫偷吃了鱼，躲着我打它的样子。可爱的紧，可爱的紧啊。”被宋微雨怒目相视，只得模摸鼻子，无奈且谨慎地转移话题：“哦，对了，你此番是要同你大哥去干什么？”

宋微雨磨了会儿牙，半晌道：“去吃饭。”

晏歆怔了怔，旋即道：“其实我仔细回想一阵，你的动作也没有多像我家阿猫。而且你大哥对你真是太过分了，你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当街抽你鞭子呢。”

宋微雨感动道：“你也这么想么？到底还是你最够意思。”

晏歆不好意思地笑：“哪里，哪里。”又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绕圈圈：“既然我这么够意思，你现在要去吃好吃的，就顺便带上我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