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昭

安阳自古多繁花，少桑田；多烟柳，少案牍，已成了修身养性，游戏玩耍的首选之地。当地府衙官员十分具有商业头脑，早早明白了需要用各式各样的活动吸引天南地北的游客为国家创收，顺便为自己创收。所以，安阳是一个十分热闹且活泼的城市。

这三日来，宋微雨被频繁地邀请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而且这些活动的内容还能风格迥异，各具特色，着实叫宋微雨领悟了一把何为人类的非凡创造力。而最有创造力的莫过于她今日参加的，比武招亲。

“听说是陵川那边的一个十分十分厉害的门派的女护法招亲，呃，这门派叫什么来着……”宋微雨仔细回忆一遍晏歆在邀她参加时发表的一大篇文采斐然的演讲介绍，最后发现自己根本就连这个女护法和她们门派的名号也没有记住。这既是宋微雨的悲哀，也可以算作是晏歆的悲哀，可惜了他那一篇冗长的，构思了半日的演讲稿。

“流阙。”韶青斜了微雨一眼，淡淡道：“你既不知道这门派的名字，便无仰慕向往之说，又为何一定要来呢。”

宋微雨干笑两声，呐呐道：“你没看见晏歆那个激动的样子，我要是不来，他极有可能，”微雨想了想，续道：“吃光我前日买的玫瑰露。”说到此处，颤了一颤，又补充说：“那是我带给宋岩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安阳的玫瑰露。此次我能从家里逃出来，还是多亏了他帮忙，此次我要是不带些东西回去孝敬他，今后再想求他帮我，就难了。”

韶青轻哼一声，转移了话题：“秀秀去哪了？”

“不就在……”宋微雨回头望，没看见半个人影，疑惑道：“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这儿呢。”又笑笑：“兴许是去方便了呢。”瞄一眼看台上风姿卓然的女护法，问：“这女护法是叫平昭吧？武功这样好，为什么还非要找个比她武功还好的男人呢？不如找个文状元，也好取长补短。”

韶青喝一口茶，眄一眼歪着头研究女护法武功套路的宋微雨，浅笑道：“成日里打打闹闹才有趣味，寻常人谁想嫁个书呆子。”

台上的平昭用一招打下了一个满身横肉的大汉，冷声道：“偌大安阳城，竟无俊杰。”

“好大的口气。”宋微雨眼角有淡淡的笑：“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是有多厉害。”

韶青看着她起身，皱眉道：“别乱来。”

宋微雨却已飞身越到了台上。

宋微雨拱一拱手，故作正经道：“小女子仰慕平昭护法已久，此次觅得良机，还请护法赐教。”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道：“她是个女子，怎能比武招亲，做护法的佳婿？”

更有甚者高呼：“小姑娘还是先回去换个男子装扮再来吧。”

宋微雨不动声色，安然道：“这比武招亲的规则上，可没说女子不可参加。”

平昭没情绪的眼睛动了动，扫过满脸笑意的宋微雨，再扫过台下议论纷纷的群众，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既如此，你便来吧。”

显见地没有将宋微雨放在眼里。

宋微雨讥讽地笑了笑，身形一动便直逼平昭门面，纤长的手轻巧地按住她的喉咙。

“你输了。”宋微雨放下手，轻轻说。

她最擅长，也是最得师傅称颂的便是这一套功夫。极快，极准，极狠。一招毙命。

方才微雨研究这个平昭的武功路数，发觉她虽功夫虽精巧纯熟，难寻破绽，却以柔缓见长，若以疾者攻之，必破。

平昭淡淡的眸子染了点疑惑的情绪，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败在了这个神色骄傲的美丽姑娘手中。

台下哗然声更重。

“你看见她是如何出招的吗？那么快，像飞一样。”

“好凌厉的身手，可惜是个女子，平昭护法定不可能委身与她。”

“这下，且看平昭如何自处。”

宋微雨盯着这个平昭护法，半晌，笑逐颜开道：“我不过与你开一个玩笑，护法不必当真……”却听见平昭淡淡道：“我输了，自该遵循诺言。姑娘是愿意入赘我流阙宫，还是要我下嫁？”

宋微雨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你脑子没坏吧，我是个女的。”又疑惑地打量平昭，问：“你也是个女的吧？”

平昭点一回头：“平昭确是女子无误，脑子也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嫁娶。”停了停，又道：“我虽然不太会做饭，但若你需要，我愿意学习，常日里也能替你浆洗衣裳，只是有时流阙宫的事务需得我处理，也许不能日日待在一块，希望你不要在意。”

“在意，我在意，我十分在意，”宋微雨连忙道：“不如你另择佳偶。”

平昭摇头：“一诺千金，你既已赢了我，我便只能与你一处。你若在意，我便辞了流阙护法之职。”

“不用，不用。呃，我已有夫君，你……”

平昭略略思索一阵，认真道：“我可以做二房。”

宋微雨万万没有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一个思想如此新潮，且又如此死心眼的人，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正进退维谷间，韶青却出现了，护住宋微雨，笑着对平昭说：“我娘子并不想要什么填房，此次是她不懂事，扰乱了护法的大事，还望护法不要当真。”

平昭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韶青，半晌对微雨道：“你休了他罢，他器小善妒，不配做你的正房。”

连韶青都被她噎住了。

宋微雨没想到她一时兴起却惹来这样一个大麻烦，心中的悔恨直汇成一条大河。实在没了别的法子，只得道：“护法既痴心至此，我也无话可说。那三日后，我再来迎娶护法，护法可先做准备。”

平昭点头：“我等你，就在此处。”

宋微雨拉着韶青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走的远了，才又摆出一副骄傲的小姐姿态，轻飘飘地对韶青说：“反正我们刚才也没有告诉她姓名住处，三日之后我们不来，她又能怎么样。我看这个平昭武功不错，脑子却不大灵光，还是应该找个文状元教她些处事变通之道。”

韶青慢悠悠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此时却怪她不懂变通。”

宋微雨干笑：“我不过是看不惯她那副嚣张形状……诶，是秀秀，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秀秀气喘吁吁，急切道：“小姐，你千万不能娶那个平昭护法，你不能……”

宋微雨笑着止住她：“你都看到了？”笑意愈发浓重：“我怎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娶个女子，我爹恐怕要将我的腿打断呢。”

秀秀舒一口气，又听微雨说：“等会儿我们要去找晏歆，你先回去将衣裳都洗了，下午也自己去做两套换洗衣裙，就不必跟着我们了。”

秀秀接过宋微雨递过来的银子，道了声谢，又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秀秀走远，韶青笑着说：“你对她，倒是十分不错。”

宋微雨用手挡一挡刺目的阳光，说：“她那一身衣服，洗得都发了白，给她买两件，也是应该的。”

韶青定定看着微雨，缓缓道：“只希望她不要忘了你的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叫你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