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辰

宋微雨总以为爱极必会生恨，如果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娘亲卖给人贩，最终沦为别人的侍婢，便定然不会再当她是亲人。可秀秀教会微雨淡然，她说话时平静无波：“她是将我生产下来的人，我不喜欢她，但也不可能恨她。”

宋微雨轻轻地说：“可是秀秀，事情确然总会有许多逼不得已，但我不能接受伤害我的人。世间之人有千千万，让我相信的却很少，但如果这个很少都开始欺骗伤害时，我们就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立在一旁很久的韶青突然插话：“阿雨。”只略略张口便失了下文。微雨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一分焦急和不耐，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在期望些什么。空中的日天渐渐热烈，韶青面色微白，道：“我们还是先回客栈罢，秀秀肯定累了。”

微雨慢慢勾起唇角，执着秀秀稍嫌冰凉的手，说：“好。”

其实不好，一点都不好，微雨不敢问他，你喜不喜欢我。不敢问他，你昨晚和谁在一起。她害怕得到答案，害怕她的阿青说，阿雨，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她的娘亲教她不要轻易爱上别人，微雨却终究爱上韶青。尤其令人伤感的是这份爱还只能算是一场暗恋，微雨街道韶青也许并不知道她喜欢他。她一度纠结于是否要将这场暗恋变成明恋。随即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不管是暗恋还是明恋，韶青都绝对绝对会娶她。

后来想想，那时也真是自信的可怕。

秀秀从失去玉佩的打击中迅速走出，声色俱厉地质问宋微雨为何要逃婚，而且还是选择跟新郎一起逃走这样没有前途的逃婚方式。微雨费尽口舌，八面玲珑，巧令辞色地叫秀秀在最快的时间内理解，并且对她表示了深切地同情以及会永远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心。

对于这次游说活动的结果，微雨十分满意。

因为秀秀的加入，于是她们不得不再在凉京整顿一日。

说是休息安顿，可一个下午，韶青都不知所踪。微雨心里很是烦躁，却苦于没有发泄的办法。在客房内摔了一套茶杯外加三个彩釉瓶后心情终于有所好转。但当客栈掌柜拿着算盘出现在我面前甚亲切地告诉她应该赔偿多少银子之后，微雨稍稍好转的心情又变得更加烦躁。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韶青还是没个人影。

秀秀问：“要不要再等等韶公子？”

微雨说：“等他个大头鬼。”

秀秀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微雨：“你到底要说什么？”

秀秀：“公子他，他其实……”

微雨不耐烦道：“其实什么？”

秀秀咬着唇，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很帅。”

微雨看了她良久，含情脉脉地问她：“怎么，秀秀，早上又忘了吃药？”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秀秀又突然要出去买件要紧的东西，匆匆忙忙向微雨告了假，也走了。

微雨突然有种莫名的忧伤。

心情郁闷地回到房中，秀秀不在，她也懒得明灯，走到屋中央时便被绊了一跤，本以为自己会摔倒，正想着要变换一个不易摔疼的姿势，却刚好靠上一个高大物什。

宋微雨十分疑惑这屋里何时多出了个柱子，便发现柱子动了，并且还会点灯。

借着昏黄光晕，她看见一脸融融笑意的韶青。

等了他一个下午，他终于出现，微雨却没觉得高兴，冷冷问他：“外头好玩么，韶公子，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

韶青脸上的笑顿了顿，伸手捏捏我的脸，道：“宋小姐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听见他叫自己宋小姐，微雨就更是不舒服。侧头避开他的手，说：“这话该问你自己才是。”他看着空出的手愣怔半晌，疑惑道：“你这是在怪我下午没陪着你一起？”

宋微雨微笑看他：“韶公子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韶青像没听见她的刻薄话，笑着坐下，执了青瓷茶杯，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宋小姐可还记得三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微雨想都不想，赌气道：“一年有那么多天，我怎么能一一记得。”

他笑得愈发欢快。

宋微雨看看他，再看看身前的梨木四脚圆凳，有一种想要让他感受脑袋开花的冲动。但考虑到凳子坏了还需要赔偿，只得自我克制。

韶青喝完茶，将杯子放到桌上，就偏头看她，道：“真不记得了？我知道你向来迷糊，却竟连自己的生辰也能忘记，也确然叫人佩服。”

她的生辰？微雨幡然醒悟，今日是她的生辰，三月二十九，初春末，暮春头的日子。她竟然把这个忘了，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于是你想说……”

他站起来，似笑非笑道：“下午将凉京走了个遍，本想帮你寻个称意的礼物。谁知道这里姑娘长得不错，好东西却没几件。”

他从袖中取出柄玉簪，是下等的青玉，簪头雕了三两朵欲放的桃花。

宋微雨瞥他一眼，说：“丑死了。”他讪讪道：“我们……不剩多少钱了。”顿了顿，又若无其事道：“你若是不喜欢就算了，等回樊城我再给你补一个。”她听了韶青的话，只好默默的，静静的，将簪子拿过插到发间。

其实美丑又有什么关系，其实贵贱又有什么关系，在她心里，只要是他送的，便都是稀世珍宝。

看见他笑得欠扁之极，微雨瞪他一眼，恶狠狠道：“这个我要了，但回樊城后，你还得给我补一个。”

他闷笑出声，微雨觉得有点挂不住，偏过头不再看他。

他却越靠越近，几乎就要贴到她的脸上。微雨正准备让他离远点，他就已经靠上了脸颊。微雨立刻血气上涌，呆滞着不敢再动。他温热的吐息缓缓移动，从腮边一直到唇角。

微雨想她的脸肯定红了。

四周音色尽失，侧目隐约能见烛影闪烁。

他一点一点，吻得细密。唇被他咬得酥麻，微雨抬眼望进他灿若繁星眸子，一下子清醒了，想要推开他：“秀秀万一回来撞见怎么办。”显然他的力气比较大，微雨使尽力气，没撼动他分毫。

他制住微雨的挣扎，紧紧揽住，又在她唇上留连一回，才道：“她不会撞见的。”

微雨当时愣住，不理解他哪来的信心。后来她才明白，秀秀，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