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打开蓝色布包，一把精致的刀立刻映入眼帘，韩凌音在刀谱上看过它的画像，知道这是个漂亮东西，但此番亲眼得见，也不由得被它的美丽震撼。

酷似月形的完美身上嵌着三颗蓝色宝石，似乎是几颗星星在月亮的映照下正闪闪发光。月本凄清，寒月刀更是寒气逼人。

“里面找到的？”

“嗯。”

韩凌音思忖了一下，问道：“情况怎么样？”

“和我们看到的……差不多。”贺霄顿了顿，“是贺新告诉我寒月刀在这里的。”

“贺新！”韩凌音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又是一阵波澜，他总是不肯告诉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她离真相越来越近，反而心有忐忑。如果事情不是这样呢？如果贺新当年是不得已，她能原谅他吗？

抬头对上贺霄略有灰暗的眸子，贺霄虽然话不多却心思细腻，早看出了她的疑虑。韩凌音此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霄，贺霄对她来说很重要，贺新也很重要，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她自己都很难权衡。

“让我进去看看。”

“你不能进去。”贺霄伸手阻拦。

“为什么？”韩凌音睁大了眼睛。

“里面情况很复杂，虽然没有火，但环境真的不适合进去、”贺霄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又回头对她说，“贺新说，他在锦州城等你。”

听到贺新的事，韩凌音果然没有急着进去，“让我猜猜看，你利用他们挟持你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韩凌音侧过身子看了看后面的大队人马，“是保护天胤城，还是想揭开天胤城的秘密？恐怕都不是。是为了贺新吧？”

韩凌音很聪明，贺霄也不骗她。“你说得对，我对他有很多不解。”

“我们都没想到，一次小小的抓捕行动，竟然会牵连出这样一大串的事。不得不承认，现在揭开天胤城的秘密时间还有点早，但你这样一来，如果今天不把所有的罪状说明白，那些长老们就会得到喘息的机会。”

韩凌音并不想苛责贺霄，但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严峻，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而前功尽弃就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将要来临。“我们现在是走在刀刃上的人，在成功之前，任何的疏漏都可能导致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太冒失。”

“你一向不是冒失的人。”韩凌音对上贺霄的眼睛，以她对贺霄的了解，怎么会不明白贺霄意欲何为？

“如果如你所愿，贺新先一步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当年是迫不得已才丢下我的，你打算怎么办？退出，然后结束我们三个这种混乱的关系？”

贺霄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韩凌音很气愤贺霄这种消极的行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不是物件，怎么能被让来让去？无奈地看看四周的景象，尽管如此，她还是难以平息无名的怒火，挥手给了贺霄一个巴掌。

“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你们两个！两次定亲，一个把我扔在城外，一个要把我拱手送人。还别不告诉你，老子在宋国还有一房呢！你让吧，你让吧，我看你把我让给贺新，还是让给宋国！”

成钥在后面看着，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对。“冷寒。”

“公主。”冷寒低声应答。

“告诉后面的那群人，我们等到日出再进城。还有，想办法通知周围的亲兵过来保护。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进城，这个案子我翻定了。”

“卑职明白！”

不管怎么样，韩凌音最终还是决定去锦州城见贺新。贺霄怕她有危险，就随她一起前去。两人一路无话。半个时辰以后，两人见到锦州城的城门，于是停了马。奇怪的是，两匹马不停地嘶鸣，黑白天极珠也闪烁出光芒。

“不对，这不是锦州城。”贺霄喃喃自语。

韩凌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怎么不是？”

贺霄惊诧地望向韩凌音，这里虽然和锦州城很像，但和现在的锦州城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而且，韩凌音的笑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这是六十年前的锦州城。”这地方，她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锦州城的城门并未打开，但两个人就像是空气一样顺利进入。他们看着血腥而纷乱的场景，置身其中却又游离之外，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他们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事。

两个人顺着大路一直走，直到他们遇到一个匆匆走来的少年，韩凌音才停下脚步。那个少年好像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但瞄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又装作没有看到。

“凌音，那个人很奇怪。”贺霄敏锐的察觉了异常。

“眼熟吗？”

“是……贺新？”贺霄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时代的贺新，尽管神色严峻，但满身的英气还是难以遮掩。

“我们跟上去。”

按道理来讲，贺霄和韩凌音的脚力算是不错的，可跟着少年贺新的时候还是倍感吃力。跟了几条街，贺新三转两转就不见了。好在这里离北城门不远，两人对此还算熟悉，自己也走到了城门附近。

在一条小巷里，他们意外发现了贺通和贺新。

“新儿，你要记住，这天极珠万万不可落入侯爷手中。”

“爹，你不是说这是我和邀雪的定亲信物吗？为什么侯爷要得到它？”

“信物自然是信物，但是天极珠的传说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兵祸？他害了严伯父夺取锦州大权还不够，还要兵祸。难道他想……”

“如果他得到天极珠，天极珠如果遂了他的愿，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天极珠早就没了灵力，它也会成为贺远谋反起兵的信心。所以，这东西千万不能让他得到。一会儿我去见贺远，你找机会逃出锦州。”

贺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自己也向北城门走去。贺新本来是很受锦州侯重视的，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贺通出入锦州宫，大小事务都能知道一些。

如果没有这次的劫难，贺新前途无量。不过也正式因为如此，贺新才更加明白锦州侯的野心。

北城门的守城将领原来是贺通的好友，贺新想通过他出城，没想到他见势倒戈，反倒打起了贺新和天极珠的主意。贺新机敏地察觉到事情有变，趁人不备逃出城楼向城内跑去。

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贺新进退不得，取下天极珠放进嘴里，但未等吞咽就被撞倒在地。马匹速度很快，等他们回过神停下，贺新早已在零乱的马踏之下死不瞑目。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可能逃过已然倾颓的大势？为首的将军看看贺新，又捡起地上沾染着鲜血的天极珠，突然间，天极珠在他手中消失不见。回看贺新，双目已闭。

锦州侯贺远得知此事亲自来到，他命令封锁贺新身亡的消息，向外界宣布贺新已然归顺，并封贺新为子爵。目的只有一个，引另一颗天极珠的主人邀雪上钩。

贺霄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也看着跪在贺新尸体前痛苦的韩凌音。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天极珠一阴一阳，贺新和邀雪分离前两人互换了天极珠，所以沾染了贺新鲜血的这颗黑色天极珠其实是邀雪的。

他们的鲜血对天极珠是很好的启动，贺新的鲜血启动了邀雪的天极珠，所以邀雪得以在死后被天极珠固魂四十九年。

“怎么不过去安慰她？”

背后出来熟悉的声音，贺霄回望，和他一模一样的贺新再次出现。“你赢了，她选择来这里见你，放弃了进入天胤城。”

“城西小河上面有个小桥，小桥旁边有棵大柳树，我就埋在那前面。麻烦你有时间把我刨出来，换个地方埋。”

“没问题。”

贺新看贺霄一脸低落，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韩凌音。“我本不想让她为这件事伤心自责，没想到反倒让她痛苦这么多年。经过这一场，她也该放下了。”

贺霄的天极珠又发亮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贺新便突然走进了他的身体。“贺新，你干什么？”

“你得活下去，继续保护她。”贺新很明白他自己正在做什么。

“那你呢？”贺霄发现自己动不了，心里越来越着急。

“你告诉她，我说过要去找她，现在她来了，我也来了。生死殊途，缘尽于此。”

“贺新，我愿赌服输，她既然真心爱你，你怎么忍心离她而去？”

“你真的舍得把她和你自己的命都让给我？”

贺霄顿了顿，咬牙说道，“只要她能幸福，我怎样都可以。”

贺新轻笑一声，“我的一魂一魄已经融入你的身体，活不过来了。你要记住,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把她保护在身边，不要再让给别人。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答案，可能要你用一生去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