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相互利用
顾宥说的法子,许惊鸿不是没想过,每次被气急了也会这样想,但想想毕竟是一家人,总下不去狠手。
顾宥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你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有把你当过一家人?”
顾宥见她有些失魂落魄,便自行离去了。然而他的话却没能从许惊鸿耳边散去。你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有把你当过一家人?
呵,是啊!哪里还是一家人!许家……明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许夫人惯会做面子功夫,看似对她不错,其实,呵呵。如今许承文已死,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老夫人更不必说,不说对她,对许承文似乎也并不亲热。三天两头地找茬儿。许照影……明知道她和秦寄铭的关系,却还是横插一脚,秦寄铭固然有错,她许照影也不干净。
许夫人是老太太的侄女,许照影是许夫人的女儿,她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在爹爹过世之后,其实,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虽是夏日,夜风还是有点冷。许惊鸿抱了抱双臂。
刹那间,老太太的找茬污蔑,许夫人的百般刁难,对抗摄魂术时的心力交瘁,失去心爱之人的痛楚,许照影在秦寄铭怀里的娇笑声一一划过脑海。许惊鸿只觉得又恼又恨,自己百般忍让,对她们处处手下留情,一心一意为了许家,可是结果呢?她得到了什么?更加残忍绝情的对待!
好!好!好!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好过,既然你们不顾念我,我又何必愚蠢地处处留有余地?!
已经空了的酒壶咕噜噜地从屋顶滚下去,在地上绽开一朵雪白的花,残存的酒液还留着淡淡的香气。
许惊鸿纵身跃下屋檐,白袍翻飞,眉眼间却多了一丝狠厉。
“主子。”有人轻声唤道。
许惊鸿一回头,原是且寻,笑道,“且寻,正好我有事问你。”
且寻微微一愣,“主子有何吩咐?”
“几年前我让你培养的那批人,如今怎样了?”许惊鸿边走边说。
“回主子,那批人基本上可以用了。”且寻一如既往地板着脸,活似个人偶,“只是,主子要动用他们了吗?”
许惊鸿只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该打草惊蛇一下了,主动出击把毒蛇们给灭了,总好过被毒蛇咬死。
“你来找我有何事?”她知道且寻的性子,无事是不会来打扰她的。
且寻微微低了低头,犹疑了下还是开口,“主子,三皇子的话,属下以为不可以全听。”
“哦?”许惊鸿感兴趣地拖了拖尾音,“说来听听。”
“三皇子虽说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三皇子为的说到底是自己的利。属下是怕,许家被他利用。”且寻恭谨地说,声音清冷,但可以感觉出其中的忧虑。
许惊鸿轻笑了一下,“且寻,所有的合作,都是相互利用。”
有时候,意图是什么并不那么重要。顾宥想要一个干干净净更能为他效忠的许家,她想要的是一个将许家推向更高峰的机会,所以他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一样的——除去障碍。这就够了,不是吗?
“爷,今日之事……”顾宥身侧的青年男子犹疑着开口。
顾宥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你可是觉得,我今日所说,于许惊鸿而言过于残忍?”不待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但这就是事实。许惊鸿的确是个人才,但她过于顾念许家,许承文一手把她带大,只教会了她如何做生意,对于这些争斗,尤其是面对许家几个女人,她还是欠了一份儿狠。如若不改,早晚要吃亏。”
青年皱了皱自己浓黑的眉毛,小声嘟哝道,“属下又没说什么,您解释那么多,莫不是心虚?”见顾宥眼风扫过来,没趣地摸摸鼻子,噤声不言。
一路再无话。
点绛唇是京城档次最高的青楼。楼里的姑娘们都是一些没落的官家之后或者罪臣之女,更有从小开始培养的扬州瘦马,样貌自是一流,便是才学见识也非一般的风尘女子可比。几乎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心照不宣的消遣地方,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是常有的事。
楼里四大花魁琴棋书画,各擅一技,尤其怜画姑娘的一手水墨丹青,臻于大家水平,市面上千金难求。
顾宥显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被几个奴婢引去了怜画的房间。
“如何了?”顾宥眉眼间一派安宁,眼底却有些凝重。
素手执笔的清丽女子认真描下最后一笔,“已经上钩了。”
“饵可靠吗?”
怜画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我的亲妹子,爷觉得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