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北方有佳人
那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俏丽的鹅蛋脸白嫩如玉,脸颊略施粉黛,秀眉似画非画,宛如两道月牙弯弯。
一双美眸荡漾着潋滟波光,小巧玲珑的鼻子,唇点朱砂,堪称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温菀怡低头浅笑,颊边还泛起两个可爱的梨涡。
“呵呵,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菀儿了?菀儿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温菀怡,人如其名,气质若兰,温婉可仪。
温焱年闻言,哈哈大笑:“你这鬼丫头,爹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可是被这琴音天籁吸引过来的。”
温焱年说着,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一旁静立的侍女,一边向主座上走去。
温菀怡听父亲这么说,也不生气,正好这时,侍女端来一盏茶,温菀怡顺手接过,莲步走到父亲身前站定,双手捧着杯盏,小心翼翼地递到父亲手中。
温焱年眉眼含笑地接过,粗糙的大掌轻扣茶盖,顿时,一股清淡的茶香四散开来,直叫人神清气爽。
温焱年抿了一口碧螺春,眉眼间那若有若无的愁云这才缓缓地舒展开来。
温菀怡见状,唇边也不自觉地荡起一抹笑,身形一动,径自在父亲的另一旁坐下。
“爹,找菀儿可有事?”温菀怡看着父亲,语气淡淡地问。她也是极其聪明的,今日父亲可比平时早些回府了,往常这个时候父亲可是还未下朝的。
温焱年把茶盏往几上一放,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打一出生便放在心间疼爱的女儿,忽然问:“菀儿,你今年也二九了吧?”
温菀怡秀眉微蹙,爹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芳龄,如今却突然问起,莫不是……
她不答,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父亲,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就听得温焱年继续道:“菀儿啊,你也不小了,爹想着给你寻门亲事……”
“爹,你是不是嫌女儿呆在家里碍眼,所以就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啊?”
温菀怡打断他,不满地撅起嘴。
温焱年一愣,反应过来后一脸哭笑不得看着她说:“菀儿说什么傻话,爹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爹的心肝宝贝,爹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你碍眼呢?爹巴不得你一辈子都留在家里陪着爹……”
温菀怡闻言,美眸调皮地眨了眨。“如此,那菀儿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陪爹承欢膝下,爹说好不好?”
温焱年满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他都是把她当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女儿一辈子承欢膝下,他就可以一辈子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只是……
温焱年幽幽地叹了口气,朝女儿笑着摇了摇头道:“菀儿能陪伴爹当然好,只是,女大不中留,爹就算再不舍,也不能自私地把你拴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人呐!”
“爹!”温菀怡忽然从座上直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开口问:“爹,是不是朝中出事儿了?”
她不傻,和父亲几句话聊下来,她早已听出了端倪,父亲平时从不向她主动提起嫁娶之事,而且,往常这个时候,爹都是还未下朝,即便下朝了,最先去的也该是书房,处理政务。
更何况,皇帝才驾崩不久,朝中事务繁忙,应是多得忙都忙不过来,哪像现在这般悠然自在地同她说笑聊天。
温焱年看了一眼女儿,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这个女儿啊,真是冰雪聪明,瞒也瞒不住,他只好把一切事情一一地娓娓道来。
“唉!皇帝驾崩,明日便是新皇登基之日……”
温焱年顿了顿,似在思索着什么,温菀怡也不出声打断,太子明日登基,这事她也早就知晓。
“现今,朝中人心不稳,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充营后宫,以此稳定君心,今早下朝后,有不少官臣偷偷贿赂太子身边的内室,急着把自家女儿的画像往太子身前送,为的就是明日,新皇登基后,能把他们家的女儿封嫔封妃。”
温菀怡听着,脸色渐渐有些苍白,她知道,言哥哥是太子,还是洛风未来的皇帝,三千佳丽自是不在话下,她也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此刻听着父亲陈述着本就是事实的事,她的心还是隐隐地作痛?
温焱年忍着不去看女儿心伤的神情,接着说:“你该明白以我们温家现如今在朝中的地位,那可是百官想要巴结的对象,我知道,太子也知道,所以,爹就怕明日的选妃册上会有你的名字啊……”
“爹,你是说……”
温焱年点了点头:“没错,爹就怕太子为了稳固君心把你选入后宫,和她们一样,是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员。”
“言哥哥不会这么做的!”温菀怡笃定地说。言哥哥不会的,他不会利用自己的,一定不会的!
“菀儿,爹也知道他不会,可是你要知道,明日过后太子便是皇上,是洛风国的王,他要承担的是一个帝王该背负的责任,他有他的使命,有他的子民,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的太子了,你明白吗?”
温菀怡摇头,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这样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墨言,不是什么太子,也不是皇帝,只是他,她一个人的言哥哥。
只是,可能吗?温菀怡苦笑地摇头。
温焱年叹气,这么多年来,女儿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太子待菀儿好,菀儿也倾心于他,这两人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只是,他不希望菀儿陷进去,那样只会害了她。皇宫是什么地方,他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那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他的菀儿,他怎么舍得让她去那样可怕的地方受罪?
“菀儿,爹知道你的心思,可爹并不希望你进宫,那里就是个大染缸,不管谁进去了,都注定了无法孑然一身,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爹只要你幸福快乐,爹这一生便无憾了……”
温焱年说着,站起身,拿过侍女手里捧着的披风重新披上,身影缓慢地步出了小亭。
他不再劝女儿,点到为止即可,他踩着厚厚的积雪,心里无限惆怅。无论菀儿最后的决定如何,只要她幸福,他尊重她的选择。
温焱年走了,半晌,温菀怡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命侍女将琴撤了,她想去梅园走走。
夏蝉闻言,连忙从一旁的座上取过一件雪白的狐裘,双手捧着走到自家小姐跟前站定,轻手轻脚地帮她系好狐裘的带子。
说起来,这件狐裘还是去年,言哥哥狩猎时,特意为她狩的一只雪狐的皮毛做的,整件都是雪白色的,领口处还特意绣了一撮狐毛,脸颊挨着有些痒,她却是很喜欢这件狐裘的。
温菀怡径直地走出湖心的小亭,抬眼向湖面上看去,只见宽阔的湖面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湖的对岸便是红艳艳的一片,那是梅园,仔细一看,湖面上洋洋洒洒地散落着朵朵红梅,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别跟来!”温菀怡说着,抬步走向梅园。
“呜呜呜……”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身穿雪袄的小女孩正坐在一棵梅树下,一手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则捂着盖在雪袄下的小腿,哭得好不伤心。
终于,她的哭声引来了有心人的驻足。远处,两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一前一后,正向着她的方向徐徐走来。
小女孩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两道小小的身影,一青一白,正朝着她走近。
“何人在此喧哗?”
待走近些了,其中一个身穿青色华服的小少年质问,语气里颇显不悦。
小女孩被他这么一喝,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半晌,小女孩反应过来后,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比起刚才更加可怜,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哭得梨花带雨。
少年没料到她这么不惊吓,见她哭得这么大声,他也没辙了,求助地看向身旁的白裘少年。
身着白裘的少年朝他无奈地一笑,大步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声音无比温和地劝道:“小妹妹,刚才那位大哥哥没恶意的,他就是说话大声了点,并没有要怪责你的意思,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闻言,抽噎着抬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清俊的面容,他眉眼含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唇边还扬着一抹温和的笑。
女孩承认,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了,只是……
“哼!”小女孩毫不买账地把脸撇向一边,长得好看又怎样,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大声地斥责她,就是爹爹也不曾。
于是,她继续放声大哭起来。
“嗯?还在生气?”
少年语气依旧温和,见女孩依旧哭个不停,他不禁有些头疼,他还有事急着赶去前殿,可要是放着女孩这么不管,他也于心不忍。
他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想,随即,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妹妹,难道你爹娘没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在男孩子面前哭吗?这样,你长大后,就要嫁给这个男孩了。”
哭声戛然而止,女孩惊恐地抬头看他,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女孩声音奶声奶气的,隐隐有些许沙哑,却是极好听的。
一旁的青衣小少年见状,立马附和道:“他说得没错,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你长大了就要嫁给我们了,呵呵,就是不知道你长大后想要嫁给谁呢?”
听他这么一说,女孩吓得立即噤声,小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就怕眼前之人说的是真的,她再哭,长大后就要嫁给他了。
见女孩可怜兮兮地捂着小嘴,一副楚楚可怜样,白裘少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见她不哭了,他抬步就欲走。
谁知,脚下才刚迈出一步,便觉白色的狐裘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住了。
他低头一看,就见女孩白净如玉的小手正紧紧地抓着狐裘的一角,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解,他好像看到了女孩眸中深处隐藏着的哀求。
他心念一动,重新蹲下身,目光与她的平视,问:“怎么了?”
女孩不说话,一手紧抓着他的狐裘不放,深怕他会丢下她一般,另一手却掀开盖在脚上的雪袄,露出里面的小腿。
两个少年同时朝着她的小腿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女孩白色的群摆已被鲜血染红,小腿处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鲜血染红了女孩的衣裙,也染红了她身下的皑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