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微凉的早晨，晗木从黑暗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院瓶瓶罐罐的碰撞，将她从美梦中拉扯出来。她掀开厚重的窗帘，晨曦从缝隙中投进她的窗台。梓优戴着他破旧的帽子，坐在后院的田埂上，从他奇形怪状的实验真空罐中分类取出种子。

清晨，琉沫早已将早餐做好，饭香从烟囱中缓缓升起，在晗木的身周打了一个照面就飘得更远了。

晗木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对面佑明的房门是微敞着，看来他早已经起来了。她走过他的房间门口，还是忍不住朝里面望一眼。他的房间总有种清香，像是从久远的季节里走来的故事。

从楼梯上下来，佑明披着他的长袍，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一手捧着去年买来的仿古碎纹茶杯，茶杯内的暖气冉冉地腾起，一手翻阅着一早就送来的时事报纸。送报纸的小哥开始总是埋怨送报纸的地离镇中心太远，只得我们给双倍的价钱他才愿意走这一遭。

他刚刚沐浴洗过的发，还滴落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入长条的白色毛巾上。而他极少的发尖结起冰霜，在朝阳下，不见一丝融化的痕迹。他的眸子在报纸上来回地扫着，地毯式地搜索着隐在文章背后的字句。他收起手中的报纸，那忧郁的眼睛，渐渐落在晗木的身上。

“……”晗木浅浅地冲他笑了一下，酒窝在她的面颊上一转儿。

他耳尖烧红，茶水在喉间“咕咚”。杯底摩擦桌面，他将其推近壁炉旁。

“殿下，早餐已经做好了。”琉沫解下系在腰间的花边围裙，请佑明用餐。

……

在一个季节前，红尘迷眼，斑驳的城门猝不及防地向他展开，他手中的戒指亮得刺眼，浑身得血液将被煮沸。辗转漂泊七年，从他重生眼眸中无端生出卡文罗蒙家族女子的面容，命运的羁绊便落地生根。

再往南一步，从此便和赛特家族毫无瓜葛，从此过去的荣耀一无所有，从此要背负上永久的罪名逃亡天涯。世上再无赛特佑光。

他看着身后广阔无垠的秀美江河。

这里的每一座山都曾是他亲手打下的，这里的每一条河都曾是他亲手锻造的，这里的每一个生命灵魂都曾为他热血沸腾。而如今，却沦落至此，从此处处是浪处，处处是异乡。他只望着这无边的山河，他一股无名的情绪在内心涌动。

倘若再往北一寸，如今早已生死相隔。如若再往南一寸，旧故里草木深，雨纷纷浪迹一生。 一世只等他转身，下了那座白雪皑皑，灵冥相隔的祁山。

雪虐风饕的山顶，一只雄鹰在高空中盘旋，它的鸣叫声刺破青空。

别了，我千年的故里。

……

“屋前的樱花树，第一次开呢！”女孩放下碗筷，踢着拖鞋，推开那“吱呀”作响的老木门。

男人看着女孩儿的背影，目光又移向一旁，像是一艘游轮在深似外海的报纸之中徜徉、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