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爱人
虽说是初冬的时节,但还未下雪,所以人们总会错意。正如同每一件事都要有它独特的标志,长大一岁要过生日,恋爱的人要牵手,离开人世的人要入土一般,人们才会将它真正的当做一件事来对待。
晗木坐在克诺洛斯城池的至高点——城堡依靠的那棵枯木树下。她眺望着脚下的一切——整个克诺洛斯城池。城中的浓雾不知是拔地而起还是被深秋的风驱赶入境的,它就像是一个吃火炉心脏的妖怪,弓着身子企图攀附在卡文罗蒙家族城堡的壁垒上。
她只想坐这里清醒清醒,风吹得她双颊赤红,手脚冰冷,但她还是想在这里坐坐。看看佑明在这里都看到些什么。
是在看城中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还是驻守在三道城墙上不眠不休的侍卫?是在看波澜壮阔的卡文罗蒙家族的盛景还是在思念遥不可期难有相见日的故土?不知他当时被迫离乡被自己的力量封印在祁山之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殿下,五亲王在这里。”听到是琉沫的声音,她便知道佑明来了,笑意不由地流露出来。
“……”她回头,见男人顿足在浓重的雾气之中。他抱着双臂环着胸前,身体微微卡文罗蒙的繁复而精美青石门上,一身华丽的黑色金丝服,硕大的金鹰展翅在他的腰际,绣满蓝花楹的衣摆迎风飞扬。
他肩甲上细致的刺绣与那宛如一泊池塘沙地的鹅卵石般温柔的又闪烁着星辰新月皎洁的目光交相辉映,倔强的薄唇锁着,他只是一瞥枯树下的晗木:“……”
她仿佛能听见他在呼唤她的名字,像是扑身到向日葵花田中去,她搀住男人的手臂。
佑明抓起她冰冷的手,哈口气,温暖的“白云”便浮过她的皮肤。他将女人的手攥到手心之中包住。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去……渐渐地消失在厚重的雾气之中……
……
秋风凛冽,晗木体内的碧玉冰晶仿佛让她与这自然融为一体。她尝试着用赤脚在起着薄霜的石板路上走着,青色而素雅的衣摆拖地,仿佛是水池旁的水仙。
她闭目冥想……
“大人赤脚,对身体不好。”焕熙说着便是提着那厚实的有着银色暗纹玲珑鞋为她穿上。此时的晗木脚上已然挂上了一层白霜,调皮的她,这才将脚尖伸入那小巧的鞋里,紧跟着另一只脚也滑入鞋中。
“您怎么这么冰冷?”她无意间触碰到晗木的指尖。“这样不行,我去拿几件衣服,给您披上,不然您肯定会染上风寒的。”焕熙说罢,恰如一只彩蝶,匆匆的小跑回身后的寝宫,为她取衣。
说不清为什么,她感觉碧玉冰晶仿佛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
晗木回忆到,八年前佑明在祁山与那只可怖的恶兽毒战之后,他便昏迷不醒。
但第二天的他却坚持着要起来,他披着荼迷爷爷的那件长披风,被琉沫搀扶着,用力一推,陈旧的门“吱”地打开了,寒风迎面吹来,他的睫毛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霜。
他费力地在艾尔城这座偏僻小屋前的门廊上安静地坐着。雪花落在他的发红的赤脚上,镀上了一层银白。那时的他手捧着紫砂杯,仰望着宛如巨人般的祁山,沉默地不出声。
而那时的自己,同焕熙一般,正要与他添茶。可手忙脚乱的自己,却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他的手上。
“兹……”那煮沸的水在他的皮肤上瞬间结成一个个结晶的小冰球,顺着他的手腕滑落。
一时慌乱的自己,忍不住好奇地触碰他的手背:“好冰……”在触碰到他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像是被瞬间凝结了,便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她注视着这个男人,男人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时的她满腹的疑问,然而如今的自己,俨然是明白这冰寒的力量了。似乎每走近佑明世界一分,都能让她还不知是福是祸的她幸福感暴增。
……
在后院里起舞的她缓缓地垂下了手臂,变得无精打采。寒冬将至,一年一度的狩猎,也如期而至。
虽然很不愿意接受狩猎节的到来,但晗木还要需要先去挑一匹中意的猎马。
他们左转右拐来到宫廷的马厩场,马厩里饲养着百余匹骏马。小吏们见晗木等人的到来,连忙指引他们走了几里路,终于到了上等好马的马圈。
晗木挨个看了看马的姿色,刺陌和焕熙紧随在她的身后。
她在一匹高大威猛的白马前驻足了下来,她小心地抚摸着滑顺的马鬃,只觉得这马匹的眼睛干净而晶莹,皮毛亮丽而润泽,漂亮的很。
“这匹。”
晗木听到熟悉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她心知是佑明,缓缓转过身,只见他一身轻甲装像是刚刚从练武场回来,他在晗木停留的马匹前抢先用指尖指了指这匹马。
“王者。他们三人弯腰予以卡文罗蒙的礼节。
“五亲王。”他也恭敬地回一个礼,他摸了摸马匹的下颌。
“这匹,冬季狩猎的时候我要用。”紧跟着,在他身后的琉沫冲身后喊了一声那马匹的编号。
佑明说罢才将目光落在略显失落的晗木身上,“五亲王,您看那匹如何?”他指了指这马身旁的那匹,银灰的马,它“呼噜”地鸣叫着,马蹄扒着草料,温顺地低着头吃着草料。
晗木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她本是不懂马的,可那马看起来鼻大眼大耳却如猫耳,她觉得长得很不好看。但佑明给她指定的,她只要不满地撇撇嘴,勉强答应了下来。
刺陌从袖口处取出纸笔,细细记下那马的牌码。
琉沫在佑明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他仿佛有要事缠身,对正生孩子气的晗木微微提起唇角,“走。”琉沫便提起他身后的衣摆,两大队的人马便排成了一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空余他们三人在千百匹骏马的马厩之中,焕熙似乎也看出来王者选得那匹马比给晗木选得那匹漂亮多了,不满地嘟起了嘴:“王者在欺负人啊。”
略通马术的刺陌,徐走上前,细细打量着佑明指定给晗木的良马。
“你看如何?”晗木本是不常射猎,自是对那挑马并不是很了解。
“您之前挑的那匹白马,虽是好看,可容易受惊。马匹虽筋肉发达,可眼下肉不丰满,是性情凶恶的标志。应该还没有被很好的驯服,尤其易怒,不好控制。”刺陌回头看了看晗木:“王者给你挑了一匹好马。”
“……”晗木用手摸了摸那马的鼻梁,感到温暖:“……”
……
良捧着女人的画作,轻柔地摸着画作上女人的脸颊。他咳嗽了一声,在这个昏暗的宫殿之中,他只觉得胸闷而气短。
“谁?”良微微抬起眼皮,他单手撑着头,在太阳穴上来回的揉着。
她缓缓地从正殿门口走来,修长而匀称的腿在开衩的裙摆之间若隐若现,仅仅用一层衣衫捆束着。“参见三亲王。”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之间并未留有杂念。“你来做什么?”
“三亲王忘记了?文殊死了,他手上还有一路军队,作为长女的我,继承了下来。”她走得每一步都优雅异常,恰如深夜里乖巧的黑猫。
“没有什么情报的话,就给我出去。”他头痛欲裂,像是顶着千斤重物苦苦地支撑着。
女人轻快地一笑:“三亲王的头痛症又犯了吗?近期发病很频繁呐,想必是花酒吃得多了吧。”
良没空听她多话,正要叫人带她出去。
“不知最后那只酒,尝得如何?”女人略有深意地笑了出来。
良的拳头爆出青筋,他只是忍着头痛:“……”疼痛让汗如雨下,汗水蛰疼了他的双眸,他试图用手擦去流淌的汗水。
女人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边,“我温顺的三亲王呐,不如,我与您共商大业?您总是如此的优柔寡断可不行呢!”她说着提起良桌上黑粟暖的画作。
她的肌肤与良贴得很近,那浓重的熏香味道让头痛的良只想作呕,他颤抖的手想夺走那不知轻重的女人手中的画作,然而,他却晃开了,手重重地垂落在桌上。
“……您该好好地睡一觉了。”女人半跪在男人的身旁,她将那画作随手地“放飞”:“不要让所有人的付出都白白作废啊……”她的唇像是吞吐出来的咒语。
“……”男人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了,“我……命令你,放下它……”明明已经趴在桌上了,孱弱地说着。
当她为我斟上一杯酒,那曼妙的的身影,让我难以忘怀。那个时候,我多希望能和她永远的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说她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我,我们曾一起幻想某个和平之地,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转瞬之间,残酷的浩劫将我们的梦踩得支离破碎。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我被定在了这格时间档之中,无人离开,也亦无人向前走,像是宁静的大海的无风带。
我失去了爱人,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量了。
如今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我想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
……
凛冬将至,寒风刺骨。琉沫将开着一个小缝的窗户缓缓地合了起来,转身提起暖壶塞在佑明的怀中。
男人坐在案头批改着从全国各地呈上来的奏折,他看了一眼趴在身旁的女人,她的银发缠绕在男人的臂弯。
“为什么还没有来呐……”她说着说着,沉重的眼皮缓缓地合上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