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禾挽在媵人的侍候下梳洗完毕。

“殿下呢？”禾挽端坐铜镜前，一手抚着青丝，问道。

“回主子，殿下昨夜便在宫里宿下了，还未回来。”婢女恭敬道。

禾挽不做应答，有些出了神。

禾挽忽觉无趣，独自用了早膳便起了兴致，唤婢遂往花园而去。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阿含，看这件小衣可精致？”不歌昨夜忽觉不适，便让阿含唤了大夫，谁知竟得一喜讯，大夫言及已有身孕二个多月了，只是身子较弱需得小心些。

不歌听了这个喜讯很是高兴，昨夜欣喜得难以入睡，奈何昨夜顾辰并未回府，不歌只得按耐住心里的激动，等顾辰回来便告诉他这个喜讯。

这是不歌的第一个孩儿，亦是顾辰的第一个孩儿，她便格外欣喜。

今日早早起了，便缝制起孩儿的小衣，初具雏形便向暮含炫耀起来。

“精致精致，阿含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小衣，那也是小姐您女工好啊。”见自家小姐这般兴奋，暮含也难以抑制自身喜悦的心情，连连称赞。

看见岑氏这般高兴得模样，禾挽便觉得碍眼。走上前，泠泠道：“岑姐姐这般是念孩儿念痴了罢。”殊不知自身语气中却是满满妒意。

不歌闻言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看了眼姜氏，便轻柔地放下手中的小衣于石桌上，禅了禅衣襟上的丝线，懒懒道：“瞧妹妹这话说得，替爷生儿育女那都是正事儿。”抚了抚发鬓，又添：“姐姐这不过是做些小衣备着罢了。”顿，唤婢子去小厨房内制备些点心放于亭内。

“无子备着也是枉然。”禾挽当下便觉心有不悦，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歌但笑不语。只念着肚中孩儿能平安降世。

她愈是这般安静，禾挽便愈觉不顺心。

禾挽走近亭子，于檀木凳落座，拿起桌上的小衣来，又装作不小心的模样将小衣扔到了地上。

“呀，瞧妹妹真是不小心，姐姐不会怪罪妹妹吧，左不过一件小衣罢了。”禾挽挑眉轻笑言罢。

她却是故意为之，便是见她这般心里不爽快罢了，偏要给她找点不顺心。

见小衣落地，不歌立马起身亲手将之、小衣服捡起，拍落小衣服上沾着的灰尘，看了姜氏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愁眉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一件小衣都拿不住，还有何用？”平日里就算她姜氏再如何胡闹，她也忍下，只今日丢她为孩儿所做的小衣确实太过。

禾挽微愣，不曾想一件小衣竟让岑氏发了脾气。

“左不过一件衣裳，姐姐至于么？处处道妹妹无用，若叫夫君听去，指不得要说些什么呢。”

“哼，你少拿殿下压我。这里头是些什么缘故，你我自心里有数，何必非要逼我说出来。”她平日不愿与她计较，是看在爷的份上，若她再这般放肆不肯收敛，也别怪她欺负了她。

禾挽倒是未曾听出个所以然，言：“怎么，今日夫君不在身旁你的性子便暴露无遗了吗？好个岑妃，架子果然够大。本妃倒是要去找夫君说道说道，这是个什么理。”禾挽言罢，欲离。

不歌见状曼步上前，伸手拉住了姜氏的衣衫，欲言，被止。

“怎么？岑妃怕了吗？”禾挽嗤笑，欲挣脱其束缚，奈何岑氏本欲言，一时不慎，竟摔倒在地上。

“呀，岑妃你这……”话音未落，禾挽忽见岑氏手捂小腹，一脸痛楚。禾挽瞧了瞧岑氏手里的小衣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岑氏腿部已然显红，惊吓之余，不歌的婢女暮含狠狠地瞪了姜氏一眼，也管不得礼仪，立马已将不歌送往寝殿。

禾挽怔怔地愣在原地，知道嫣儿出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

“快…快派人去宫里通知夫君。”禾挽平日虽嚣张跋扈，处处惹她，可她心里却不是那般恶毒的人。如今出这么大的事你，要把她给吓着了。落下一话，遂往岑氏的寝殿而去。

殿内不时有婢子端着血盆而出，禾挽的心也渐渐慌了起来，她本无心害她，若她真因此失了孩儿，只怕……

禾挽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样了？”正不安时，他充满磁性的声音顿入耳。

禾挽转身望着他，他脸色有些白，面无表情，只冷冷望着殿内。

“我……”禾挽出言欲为自己辩解些什么，顾辰冷冷的打断了她。

“不必多言。”只落下四字，便有大夫自殿内而出，顾辰本无表情的脸多了一丝焦虑，立马上前问大夫情况如何。

“小人无能。因为母体太过虚弱，所以孩子未能保住。”

禾挽闻此言一怔，孩子没有保住，她……

顾辰听到大夫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兀自走入殿内，禾挽瞧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随即跟上。

蹋上，岑氏脸色苍白如纸，顾辰走去床边拉着她的手，却未开口。

彼时岑氏瞧见了她，忽似发了疯般朝她大吼大叫：“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害我孩儿！”又朝顾辰哭诉，“爷……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呀……”最后没了声，只剩一阵呜咽。

“我并未有心要害你孩儿。”禾挽虽是在回答岑氏，但目光却一直看着榻旁的顾辰。

她本就不知岑氏有孕，她也是无心之失，这是个意外不是吗？

二人的注视下，顾辰终于开了口：“不管你是否有心，你害她失了孩儿是实，便于泠雪居闭门反思三月罢。”

他……竟不肯信她……

“呵呵，挽儿认罚。”禾挽忽笑了两声，兀自离开了。

心微动奈何情己远，君不信，独伤悲，各事非，往日不可追。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一去之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