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是慕容昭流放之日，也是倧瑞殿选之时。

时隔多年后慕容昭还记得那个并不明媚的清晨，她一身素衣，在一众衙役的跟随下，她走得那样缓，那样轻。整个皇城的百姓都来围观，有唾弃的，有厌恶的，有叹息的······

可是，这些都与她，再无关系。

在她即将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微微合上眼，任最后一滴眼泪流下。

远处传来了缥缈的礼乐炮声，她微微怔了怔，手指缓缓抚上自己脸侧的伤疤，她终于开口，向那一众衙役道：“走吧。”

千阳宫正殿内，却是红粉一片，秀女们安静得立在殿外，时间久了，仿佛便成了木头一般杵在那里。

后殿内，凉玉则是一脸尴尬的看着不愿选秀的倧瑞：“陛下，事关陛下宗庙社稷，陛下不能不去。”

倧瑞饮一口玫瑰茶，淡淡摆了摆手道：“皇后去便是了，若有皇后中意的，便选入内廷就是了。”

宜之也略觉得不妥，劝道：“陛下，这次殿选是陛下第一次扩充后宫，且这届秀女都是大族女子，陛下若不亲去，外头又要议论了，且皇后娘娘有身孕，怕也是力不从心。”

倧瑞疲倦的抚上额头，他叹口气，看一眼身形凸显的凉玉，口气瞬时软了许多：“也好，朕正好陪陪皇后。”

那一众秀女见帝后銮驾出来，忙跪下行礼：“皇上万福金安，皇后鸿寿绵长。”

他缓步走到秀女间，秀女们见皇帝向自己走来，有的慌忙低下头，无限娇羞模样，有的则暗暗微笑。

倧瑞走了一圈，向凉玉夸赞道：“皇后果然好眼光，皆是佳人。”

凉玉笑道：“臣妾身为中宫，且为人正妻，自然要为陛下寻得良家子来侍奉陛下左右。”

“皇后贤惠。”

二人正言语间，倧瑞停步至一绿衣女子身侧，轻声问她：“你身上，有梅花的气味？”

那绿衣女子声线温婉：“启禀陛下，臣女家在苏州，幼时有习惯以冬日贮藏的梅花水洗发，故头发上才有了梅花香气。”

倧瑞怔了怔，他恍惚想起往日，慕容昭便是有这样的习惯梳发。

他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梅若。”

“梅若，真是个好名字，留在朕身边吧，就封为若嫔吧。”

梅若慌忙跪下谢恩，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谢陛下圣恩，谢陛下。

其他秀女脸上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嫉妒，她们不明白，这梅若相貌并不出众，为何却让皇帝一见倾心，可是这些哪里能瞒过凉玉，她心头冷冷一颤，看来，他还是忘不了她。

她微微敛了神色，笑道：“妹妹真是有福气，陛下对你可是青眼有加呢。”

倧瑞看看凉玉，挽过凉玉的手道：“朕有些累了，接下来的事，就全凭皇后做主吧，朕先回去了。”

倧瑞不容凉玉说话，便上了轿辇离去。

凉玉心头一痛，很快平复，她敛衣而坐，向众人郑重道：“既然陛下要本宫做主，本宫便不能不说一句，本宫便要替皇家充实后宫，进宫一趟不易，希望你们能好好把握机会。接下来，本宫会一一念你们的名字，问你们话，你们可要把握机会。”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一番轮下来，已然有六名大家女子入选，分别是建南知府长女律小寒，梧州商族之女绥妙儿，大理寺卿幼女上官静薇，江南知州梅长青幼女梅若，越州织造白轻友庶女白知画，荆州银户之女贺玲梵。

凉玉何等乖觉，除了倧瑞亲封的梅若外，其余的只封了美人，才人的位份。她心知这样必然会引起其他秀女不满，不用她出面，自然会有人争宠夺爱，而且这些女子大都是太后名单上的江南女子，她既能牵制了梅若，又得了太后欢心，可谓一举两得。

这样想着，不觉间便到了午膳时分，凉玉特意设宴款待一众新人，宴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彦彦。却有内侍前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传召若嫔娘娘。”

若嫔闻之，脸上一红，旋即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众人的脸上神色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却又不敢发作。

凉玉看向梅若，将手敛入袖中，笑道：“皇上果然是喜爱妹妹，你且去吧。”

梅若得凉玉此话，如缝大赦，忙行礼告退。

凉玉看她随内侍走远，却忽然冷了神色，对众人道：“本宫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可是也不必把心中所想写在脸上，本宫最不喜欢后宫争风吃醋，眼里也见不得脏东西，你们好自为之吧。”

一众忙起身行礼：“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凉玉只紧紧攥着袖中的护甲，淡淡道一句：“都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