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隐藏
“边城怎么了?”边城传来的巨响引起了晗木的注意。她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总觉得这之间会有莫名的关联。
男人对晗木毕恭毕敬,他半跪在地上,执拗地将手中的锦囊献给她。
“你到底是谁?”晗木疑虑地望着他。“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男人站直身子。
晗木以为他会避开她的问题,但他竟是简单明了的回答着晗木:“我是您昔日挚友的贴身侍从……您现在身处危难之中。”他直视着晗木,眼神毫不避闪,他顿了一下。
“在这个思想封锁的国度里,是不会有人同意与血统不纯的类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更何况手段强硬的良,已经知晓了您红毯下的秘密。”
他在晗木耳边说了这一句,让晗木胆战心惊。
这个月陌城的人是谁,为什么相隔如此之远,卡文罗蒙家族内部的事他却知道的丝毫不差。
男人从袖中掏出他们家族的徽章,那徽章在阳光下泛着淡紫色的余光,好像是法术制作出防伪的标示。
“……月十字……”晗木走近些,她忍不住地去触碰那徽章。
“……”男人却将放在手中的徽章避开她的触碰,收了回来。
“……”晗木望向他,不知何用意。
“晗木大人,有关于我们家族的一切都是有剧毒的。是不能随意触碰的。”他说着,便将那月十字徽章包好,收到袖中。
“……”她不记得自己有过月十字的挚友。或许,他就是我那消失回忆中的人。
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那十二年前,艾尔城战争的前夕,她在昏迷前,最后出现的那个人……
孤独的月色之中,他淋漓这瓢泼的大雨,神秘的面纱笼罩在他的身周。大雨中,她只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蓍草的气息点滴之中唤醒了她埋葬在绵长的光鲜生活之下的回忆。
“蓍草者,皆为亡灵。”
他左耳上的月十字标志,好像是从千里之外,跨山越岭而来的信鸽。
她的喉咙干涩,无法问出他的姓名。他的步伐沉稳,一步又紧跟着另一步,呼吸均匀,反显得她的呼吸倒是逐渐的虚弱急促起来。她浑身的寒冷,湿冷的破烂的裙子紧贴在他的身上,一件衣服似乎已经不能抵挡的寒冷,让她时不时的发抖。
直到有光的出现,影影绰绰的,她也才安然地睡去。好像迁境翱翔了很久小鸟,终于找到了枝头依靠。
……
晗木小心地接过男人手中的锦囊。“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微卒不值得晗木大人过问。”男人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致敬,他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满目疮痍之中形成强烈的反差,只在眨眼之间,他竟消失地无影无踪。
晗木将锦囊收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擦去那地狱之火留下的印记上的的灰土……
繁密的宛如龙蛇的冥族古刺青时隐时现,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结结巴巴地试着能读懂这段围绕在他脖颈之上的刺青咒语,可这还是很为难她。她四处寻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土块上用树枝桠将那段冥族古语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地狱之火上记录了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和冥族的月十字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因为在案后留痕,是冥族独有的传统,他们的统治者会给予社会上上等人士的记号。他们以自己的招式为傲,所以每当出招都会留下自己的标记。
晗木的力量薄弱,无法感知冥族的力量。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个神秘男人背后的故事。她转身且迎上佑明的目光,他只是背着身,让她看不到他是有着怎样的心情:
“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佑明如是说。
……
此时此刻,在藤蔓深处的良与黑粟暖正在艰难的行进。
“……”良浑身被毒刺刺破的身上变得淤青,寒气直逼他的体内,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儿。
“……”暖见他面色发青也知是那毒刺的毒素已经侵入他的体内,加上他不断地动用神器的力量来抵御藤条的来袭,催发这毒液顺着血液流经全身各处。“到此为止吧,我们现在就出去。”
良摆摆手,他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行走。
“……”暖攥起拳头,泪水噙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儿。
“……你哭什么……”良抹了下唇角的淤血:“我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潭。
黑粟暖朝他指得更深处望去,那一望无际的水地,让她不禁以为自己像是走到了大海边上。“这是什么?”大片的粘稠物让黑粟暖望而却步。
“这是这种植物的分泌物。”良揉了揉丸的皮毛,俯下身,在丸的身上系上符咒。“类似人体内的胃液之类的消化物。”
“我们……我们进去会不会……被消化掉?”暖一想到要粘上这黏糊糊的物体,就恶心地要吐了。
“会被慢慢地分解掉哦……”良提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讲道……他的眼神把黑粟暖吓得浑身发毛。
“……”良向黑粟暖伸出手:“站在这里是不行的。后面的藤蔓马上就会破了那结界。但它们是不会从这里逾越过去的。”
黑粟暖迟疑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
“你也有怕的时候呢?”良笑了下,将袖口扁起。
“谁说的!”黑粟暖一听,便收起玫瑰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良提起唇角,“一会我会将上壁的植物壁砍下来,到时,你一定要快速通过。因为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溶解掉。”
黑粟暖知道他的用意,紧紧地盯着远方。
他抽出圣剑,用尽全力一剑划破青天,却见藤蔓洞内天昏地转,地动山摇。藤蔓巨壁块块跌落,在这漫漫无尽的“水地”上形成浮冰一般的碎路。
他们步步生花一般,躲闪过从上面不断跌落的巨藤,从交错的“碎路”上一点而过,可路途遥遥无尽头,眼见着脚下的路渐渐融化,他们再也无法前进。
黑粟暖被脚下的“水”的腐蚀酸刺痛了脚踝,她一个闪身,竟一时疏忽没有看到头顶直飞而下的乱岩。眼见着要被砸中,良纵身一跃,用剑点住那乱石,巨壁散成无数碎块。擦着良的脸颊纷纷飞落。她脚下的那块“浮冰”几乎快消逝殆尽。
良揽住她的腰身,溅起的水好像滚烫的开水将他的手臂腐蚀者,他奋力挥舞起手中的圣剑。绝境中又途生一条“石路”,跟在身后的丸,咬住良将他们往身后一撇,敏捷地避开所有的障碍,终于冲出重围,艰难地渡到“河”对岸。
这是一片空旷的平地,但却毒雾重重。
“……”筋疲力尽的良从丸的身上下来,平躺在地上。
“……良……”黑粟暖摇晃着良的身子。
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他用衣袖捂住鼻子,可毒气却不住地往他胸腔里钻。
黑粟暖看到他脸色发青心知不妙,可毒气也让她渐渐地四肢发麻。她栽倒在良的身边,深度昏迷了过去。
……
“……”良支起僵硬的脖子,往里面望去。空空如也,毫无声息。悲凉之感从肺腑而生,他垂下沉重的头颅,深陷在这块青色的柔软的茎叶之中。
……
“哼哼哼……”
“竟然不是实体……”良已然被雾气困住了手脚。
“能到这里的灵族人,少之又少。”那男人的脚步声在此间回荡,“你在灵族之中已经很不错了。”脚步在良的面前停顿了下来。
良已然无法将头在抬起来了,他趴在地上努力地向上望着,只看到那一尘不染的鞋尖,光滑的皮鞋上,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努力地抬起胳膊,试图抓住那个男人的腿,可是手悬在半空,却分毫没有了力气,好像残枝败柳一般耷拉了下去。
“但,想杀了我……那还差得远呢。”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哒哒”地脚步声,在良的耳膜边回旋。“别走……”别走……良终于忍耐不住内心的苦闷,痛哭流涕。“……混蛋……你给我停下来!”
藤蔓洞内山崩地裂,四周的世界都开始坍塌。一声霹雳般的声响,洞顶的藤蔓如巨石坠落,漫天的碎石如同流星般跌落,纷纷砸向他们,毒气从裂口之中喷涌而出,恰如巨龙腾云而出。
……
良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手指抽动着,紧接着,胳膊开始有了力气。他攥起拳头,骨头“咔咔”作响起来,他终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躺在地上,随风发出“叮隆叮隆”的声音。愤恨从心而起,他提起圣剑,拖在地上的剑尖在砂石上摩擦“咯楞”地发出战败的哭泣声。
丸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它“嗷嗷”地叫着,在良的身旁转了一个圈,又撕咬了下良的小腿。
良低下头,全无心思,他温柔地揉了揉丸的头。拥抱住了丸,将头深深埋在它的毛发之中,擦干自己的泪痕。他听着丸不住地嚎叫,从中明白了什么,他闭上眼眸,努力感知身周的一切。忽地他震惊地睁开眼眸,拍了拍丸,指了下黑粟暖。
他收起圣剑,向城内跑去。他脚下的路颓然一片,那藤蔓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边城的建筑破败不已,四面凋敝。
他感知到那异动的力量在不远处骚动,甚至是在慢慢的膨胀。不祥的预感在他喉咙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大喘着,大滴的汗水沾满额头,他的视线似乎因为疲倦而变得模糊不清。他顺着那力量的波动,顺着小径一路前进。
郁郁葱葱的枝叶中,颓垣败壁的一堆乱石。他一步一顿,艰难地向前走着,尖锐的石头磨破了他的脚踝,他拖着一身伤痕,保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前迈着步子。
男人,总算是印证了他不想要的答案。
他隔着高耸的断壁朝里面望去。
看到佑明满手是血,晗木一路碎步跟在其后,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满是灰尘。如玉的面颊上,也落满了脏污。她天真地眨巴着眼睛,无知地望向他。那眼神清澈的好像溪流一般。
“……”他内心的世界几乎要崩塌,但他还是做出衣服平静的模样,装作没事的样子,“……”
他摆了摆手,僵硬地转过身,浑身便不住地战栗起来。泪水就像刹不住闸儿的洪水,他默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不会的……不会的……但答案却越发的清晰……像是鱼刺卡在他的喉间,感觉路途越来越远,像是永远走不下去了一样,终是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