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浣院,罪臣女眷发落之处。
残破不堪的院子中,一位身着破旧衣裙、衣袖上挽,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吃力的将木盆里一件件洗好的宫女、太监的衣服拿出,拧干、展开,再挂到晾衣服的竹竿上。
才挂到第三件衣服的时候,她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好在此时监管她的嬷嬷早已偷懒歇息去了,周围也都没有什么人,所以她便放下手里的衣服,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腰走到一旁去休息。
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周围残破不堪的宫墙和面前那一盆不知道放了多少件衣服的大盆,她有些凹陷的眼睛不由露出浓浓的悲哀之情。
四月之前,她还是顺王府享尽荣华的夫人,转眼间,却沦为浣院叛贼女眷,永生永世沦为宫中贱婢,永无出头之日。
若不是四月之前顺王孤注一掷的举兵谋逆,只怕此时,她还是躺在顺王府里,受尽疼爱与尊重的侧夫人。
只可惜了……
叶芸很是轻柔的抚上自己的肚子,“本来还指望着你能让我在王府里地位更高些,母凭子贵,可惜现在倒是希望你不曾来到这世上,到了这浣院,就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黑暗了……”
说完这话,她不由哀叹一声,很轻,却包含了无尽的伤心。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浣院忽然涌进一群腰佩金刀的禁军侍卫,如此大的动静引得那些早已趁管事嬷嬷不在而偷懒休息的人纷纷跑了出来。
那群禁卫军动作整齐的小跑进来,在浣院一处较为宽阔干净的地方停住,他们站成两列,停下的时候统一向左右两边转身。
一个身着蓝色太监服,手拿拂尘,容貌阴柔的太监从禁卫军队伍末尾缓步走到叶芸面前,当那太监站定,那些禁卫军统一划齐的转身,腰间金刀打在身上盔甲的声音,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就在叶芸还在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只见那太监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那阴冷的眼神吓得叶芸立马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见过林大总管……”
那蓝衣太监总管林安有气无力的轻哼了一声,有些阴郁的眼睛很是不屑上下打量了叶芸一眼,用有些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的问道:“你可是逆贼古明宸侧妃叶芸?”
听到这个称呼,叶芸的眼里忽的悲哀起来,弱弱的回到,“……正是”
又一声冷哼,林安忽然抬起手招了招,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群禁卫军立马出来了两个,一左一右站在叶芸身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叶芸不知所措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浣院里站满大大小小的人,都是罪臣逆贼家的女眷,有的还只是才会走路的稚龄女童。
她们原本是听到声音才跑出来看热闹的,可在看到这一幕后都吓得纷纷躲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火上身。
“带走!”
林安一甩拂尘,尖锐的嗓音让叶芸心肝都颤了一颤,不禁腿都软了。
她不顾身份,哭喊的抓住了那太监的衣角就开始哭喊起来,撕心裂肺又悲痛欲绝的声音让周围的人更加害怕起来。
“公公!求求您饶我一命吧!我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儿,求公公发发菩萨心肠!求公公饶了我吧!”
那几欲癫狂的模样,让几个胆子小的罪妇都不由抱着自己的家人小声哭泣了起来。
林安被抓住了衣角,又羞又恼,本想一脚将她踢到在地,但想起自己这次是奉了皇上的命前来将这贱妇带至圣上面前,要不是皇上下令不得让她有任何闪失,他早就将她给砍杀了!
他简直气红了脸,他力气本就不大,而身旁的两个禁卫军也在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拉叶芸,可无奈一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竟然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两个禁卫军和一个太监都扯不开她的手,混乱之中突地听见了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这一下那公公是狠下了心,伸出脚狠狠的踹在了叶芸的肩上。
叶芸承受不住这力道,顿时松开了双手就向后倒去,好在那两个禁卫军眼疾手快都同时伸手各自抓住了她的手臂,才没有让她砸倒在这硬石板上。
这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一脚,让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叶芸直接陷入了昏迷,那公公冷眼望着她,眼底深处有着浓浓的狠厉。
林安死死的瞪了陷入昏迷的叶芸一眼,很是晦气的啐了一口,转身一甩拂尘,“走!”
那两个禁卫军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叶芸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在浣院女眷的惊恐的目光了离开了浣院。
在他们已经走远了以后,她们才敢小声的讨论起来。
在行至皇帝日常起居的大殿玄青殿的时候,昏迷中的叶芸生生被禁卫军的拖拉硬拽给弄醒了。
那两个禁卫军见她醒了,便让她自己走,无奈之下她只好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有些晃晃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
因为走的不快,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走在最前头,拉着有些微皱的衣裳的林安已不知道转过身来骂了她多少回了。
而她也只能低头默默承受着,谁知道前方的路又会发生什么呢?
最后是一个走在她身边的禁卫军看她可怜,有些于心不忍,便小心翼翼的落后她一步,伸出手扶着她,才让她微微解脱了一些。
叶芸先是有些惊吓的瑟缩了一下,再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以后,才抬起头对他报以一笑表示感谢。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玄青殿殿前,叶芸望着那高高的阶梯和五步一岗的严防守卫,刚才才微微有些放松的心情,登时又紧张了起来。
一行人停在高高的阶梯前,林安转身示意禁卫军停在此处,然后他一个人快步的登上阶梯,不一会儿就来到玄青殿门前,站在门前的小太监一看是他,微微躬了躬腰。
小声的说道:“小泉子见过林大总管,皇上现在在内殿用着午膳,请容小泉子前去通报一声。”
林安点了点头,也轻声道:“去吧,劳你禀告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小泉子点了点头,转身微弓着腰、低着头,轻手轻脚的就走进了内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