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渊仙大结局
“啪”。随着一声脆响,一碗汤药被打翻在地。
玄衣男子还保持着端着药碗的姿势,愣了许久,茫然的看向那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的紫衣男子。
他甚是不明白,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男子,为什么好似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
“别这样,你大概厌恶我,可为何要同自己过意不去?”玄衣男子皱了皱眉:“我虽失了记忆,却总觉你格外亲切,见你这幅模样,我心里很难受。”
那日他初初成人形,惊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之前一切的记忆,却在见到不远处那个背对着他的紫色身影时,顿觉无比熟悉。
那人一定与自己有什么渊源。
他走近,敏锐地察觉他周身的磁场有些不对。
他从背后伸手捂了他的眼:“哭吧,别撑着了,你哭吧。”
他明显感觉那人浑身一颤,转过身狠狠的一把将他推倒,红着眼瞪着他,恨不能用眼神将他杀死。
随后他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而他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了上去。
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跟着那个人,而那个人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好过。
就说现在,他见他似乎很是悲痛,他费了半天功夫才熬好的汤药被他抬手打翻,这让他更加深信,之前自己与他大概是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了。
可他就想弥补一下来着,毕竟往事皆已成过往。
那人冷冷扫过那碗汤药,似是隐忍许久。袖间的双手紧握成拳,整个人仿若移动的人形冰块。
“为什么。事都已至此,你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你想无时无刻提醒我的懦弱和不堪吗。”
他被那气势逼得后退,结巴道:“没有,我,我只是……”
“给我滚!”他将袖子狠狠一甩,扬长而去。
他慢慢弯身拾起那些碎片,长长的一声叹息。自嘲笑道:“我以前是何样不堪的?”
紫衣男子未行多远,一道白光袭来,他挥袖与她交手。
那道白光被击退,化作一个白衣女子,她手持狐毛折扇,杏目圆睁,美眸含怒直逼那紫衣男子:“你这魔头!”
“是你。”紫衣男子冷笑一声:“果然是自不量力。”
“废话少说!”那手持狐扇的女子喝道:“杀夫之仇,不共戴天!纳命来!”
“啧。”紫衣男子唇角的笑变得嘲讽:他实在不想同这丫头计较。她说他杀了她的夫,那他的妻子何尝不是因为她的好夫君才殒命。
然而许久未见,交起手来紫衣男子心下赞叹:看来这些日子这位公主为了报仇,修为倒是精进不少。
“住手!”两个人还未过几招,便有一人忽然挡在了两人中间。
那白衣女子硬生生收了手,紫衣男子并未来得及,或者说并不欲收手,一道紫光直直打在玄衣男子身上,他几个踉跄跪在地上,金色的鲜血喷在空气中消散。
白衣女子瞳孔猛地放大,上前半搂半抱的扶着他:“你怎么样了?”
他吃力地撑着身子,瞥向那白衣女子:“因何对他出手?”
白衣女子神色一伤,抬眸盯着他,咬唇道:“他杀了我男人,我找他报仇,有何不对。”
语气不肯服软,神色到底柔和几分。
玄衣男子扯了扯嘴角:“他欠的债,我来替他还。”
“混蛋!变态!”那女子怒不可遏,手上白光大胜,直直打在玄衣男子身上。
他再喷出一口血昏厥,并未看到那女子泪若泉涌将他拥入怀中,质问带着不甘:“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为什么你又是为了他!莫郎……”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周围寒意蚀骨,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冰雪堆积而成的世界,而之前那白衣女子守在他跟前,两只眼睛红红的,眼中净是焦急和担忧。
等他稍寐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寒冰床上,周围,自然也是冰了。
难怪会冷。他不自主的颤抖了下身子,惊动了爬在他身边浅寐的女子。
那女子腾的直起身子,眼中立时有了泪花,脱口而出:“你没死,真是太遗憾了!”
“……”他贱笑着瞥了她一眼:“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她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在你无处可去的份上,本公主准你当驸马,怎么样。”
“不干。”他几乎是想也未想便出口拒绝。
惹得她怒目而视:“为什么?本公主难得看得起你,你竟然胆敢拒绝!”
他撑起身子,慢悠悠的眯眼一笑:“为公主者,天之娇女,无不端庄典雅贤良淑德,似你这般,刁蛮任性不说,还水性杨花,谁要。”
冰梓仙气鼓鼓的叉腰:“你哪只眼睛见本公主水性杨花了!”
莫素渊轻挑眉稍:“哦?难道不是你说,人家杀了你男人你要报仇的?还是刚才我听错了?”
他眼中净是对她的鄙夷:“你这女人,说水性杨花简直是好听的。”
冰梓仙怒极,喝道:“你给本公主去死吧!”说着一把将他大力推到冰床上。
她还未及甩袖而去,便听他闷哼一声,再无了动静。
冰梓仙这回急了:“喂,喂你没事吧?早饭?喂?我错了……”
他仍旧纹丝不动,她当下泪便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打在他手上绽放开。
他幽幽睁开眼,轻蹙了眉虚弱的低声道:“原来公主竟想将我煮了吃。”
冰梓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即便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仍旧还是对自己没有一句好话。
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娶她。
甚至当她拿“要为那个紫衣男子还债”压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沉吟一番后道:“除却这桩事,别的都好说。”
她托腮看着他:“想不到你还挺有傲骨。”
他表示默认,而她心中怒火蹭蹭蹭往外冒:既然有这样的气节,当年为什么还会被王母压迫而举兵灭她全族?
只是她那里知道,他宁愿亲自结束了她,也不愿意见她沦落到别人手里受尽折磨。
冰梓仙见他软硬不吃,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哥哥商量下对策,正此时却有仙族的找上门来。
首先是表明了对冰梓仙照顾他们尊上的谢意,接着又亮明了来意,自是来寻莫素渊回去的。
莫素渊蹙着眉头,似乎有很多事情一时想不透。
但是这些事,他到底还是想知道的。眼前有一个了解过去的好法子,他何乐而不为。
正欲同那仙者一同离开,便被冰梓仙拦住了去路。
她柳眉倒竖,双臂平伸拦在他面前:“你的债还没还,你不能走!”
莫素渊轻飘飘看她一眼,幽幽丢下一句:“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冰梓仙恼了:心说本公主倒贴你还不要?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任由他绕过自己走远,已然暗自下决心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没几日,莫素渊提了壶酒去了百草宫,手里的酒被仙不仙魔不魔的某君一把夺过砸在地上,他却是混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对方皮笑肉不笑的回击道:“你这一副贱样倒是比以前更甚了。”
莫素渊看着地上的酒坛子作痛心疾首装:“哎,怎么说我们也认识快五千多年了吧?我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你这个态度,着实也忒不给面子了些。”
某君抱臂盯着他:“你知道我现在多后悔发那什么誓嘛。”
两人初识百年之时,感情甚笃,立了誓言同生共死,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人不死,另一人便不灭。
莫素渊啧啧两声:“人都说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怎么可以这般待我。”
某君不耐烦道:“再在我面前晃悠,下次杀了你我一定即刻自刎。”杀不了丫的还不能同归于尽了么。
莫素渊坏笑道:“我很期待那一天啊,只要你舍得你家娘子。”
一道气流直冲莫素渊面门攻来,紧接着便是那人薄怒的声音:“滚!”
没几日,仙界宴请各族首领,以示不再征战永世交好,由于冰梓仙他哥带着他嫂子外出游玩去了,故此冰梓仙将那只本性毕露丧尽天良的死狐狸骂了一通之后,不情不愿的赴了宴。
然而宴会之上,由五位上仙主持,连那个紫衣男的都在,却独独不见莫素渊。
冰梓仙其实非常鄙视自己犯贱的心理,可宴会进行到一半,还是魔征般的离了席,鬼使神差的朝莫素渊的寝宫走去。
一路上她轻车熟路,站在他寝宫的桃林,往事浮现,她记起,他以前,是那么温柔的看她,那么小心的护着她,不,或者说是护他的仙妻。
可最后,他还不是将冷冰冰的剑刺进了她的身体?
今世,他说她是他的宠物,可还不是抛下了她?
“砰”里面传来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她几步冲进去,看见他愣愣的站在桌子旁,脚边,是碎裂的瓷器。
他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地面,手停在半空中,半晌蹲下身子,像是想捡地上的碎片,却被划破了手。
她心下一颤,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或是出于不忍?或是对自己的懊恼?转身便想走。
“等等。”她刚迈了一步,里面的人便发了话:“既然来了,过来坐坐吧。”
她傻愣愣的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靠近,走进了更确定他目已不能视物,心下不解:一来,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二来,他怎晓得有人?
“坐罢。”他摸索着倒了杯茶给她,嘴角一丝笑颇有些欣慰之意:“早知你并非那般绝情之人,之前送来药膳,可都是出自你手?”
冰梓仙愣了许久,才想明白:他这许是将自己错认成了他人。
莫素渊见没听见动静,笑了笑,扶着桌面坐到凳子上:“宴会可是结束了?也忒早了些。你……可有看到她?”
想了一下,他蹙了下眉,接着道:“想来你也不会很待见她罢,当年若非我与她二人私奔,也不至于累得你被贬凡尘,让你同陌怜生生错过了那么许多年,甚至后来,天地相隔。”
冰梓仙眨巴了眨巴眼,听他说来还是有些不岔:看这情况他也是晓得一切了,竟还不去寻她,看来自己果真没什么分量。真真枉自己两世都这样在意他。
“怎么不说话?”莫素渊抿了抿唇,茫然的看向冰梓仙的方向。
“唔,你倒是难得这样心平气和的听我说话,不如便将先前一些误会也一并解开好了。”
“我一向晓得你的脾气,一向厌恶力不从心的感觉,更不屑于别人强施来的恩惠。不过关于我做仙尊一事,却不全是为了你同陌怜。”
“那个时候……”他顿了顿,接着道:“既帮我女人撑了腰,又成全了你们一对苦命鸳鸯,还让更多苦命鸳鸯免了这灾难,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就像当年灭妖龙族时,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你大概会怨我太没人性了吧?不过你可能不知,仙儿都死了,我那一颗心早就陨了。何况,我杀戮太重,早注定了此后疾病不断,早晚报应不爽,何必再拖累与她?日后还得劳烦你们代我多罩着些她,如今虽寂冷了些,于我而言,倒是挺好。”
“挺好……”他垂眸,笑了一下:“真挺好。”
沉吟了一番,刚想同他五千多年的这位至交再说些什么,猛然觉察到今日这人似乎反常的厉害,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突然闻得一道略带颤抖的声音道:“莫郎,嫁衣我已补好了,你何时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