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温柔地拂过大地，唤醒了自然界万物，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正从繁华的姜国帝都——凉城驶出，朝着龙鸣山的方向行进。

青山矗立，倒映在那水面之上，别有一番韵味。龙鸣山在这个季节总是备受瞩目，因为姜国每年例行的王族狩猎活动就在这儿举行。那声势浩大来自凉城的队伍，不用多想，必定是姜帝与姜国小公子姜旭所在的护卫队。

“今年的天气倒是难得的好，估摸这次狩猎，必定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姜旭的马车内，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正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乌黑如泉的长发，几缕青丝在雪白的指间滑动缠绕，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已白腻如脂，秀挺的鼻梁下，皓齿粉唇；乍一看少女眉眼温和，仔细品视，那一双明眸却闪着一丝狡黠，颇有灵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左眼下方一小块似盛开莲花的红色胎记。

“你倒是看的自在，图了开心。”

少女的对面坐着一个与她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年如墨般的发被青冠轻轻绾起，薄唇轻启，鼻梁高挺，眉宇间虽还带有稚气，但一股油然滋生的傲气与威严却无法隐藏。此刻少年双目微闭，从窗外射进的光使他精致的面容微微透明。

“说的好像你自己不喜的看似得。”少女嘟囔了一声。

“今年三哥会来，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少年依旧未睁眼，声音虽是温和，却透漏出命令的语气。

少女摆弄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便似没事人一般：“我知道，放心，那年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她看着窗外，思绪回到四年前的那个春天。

依旧是四月，她到凉城的第二年，姜旭便带着她一同去龙鸣山参加王族的狩猎。虽然在去时她就知道姜枭也会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真正看见姜枭的时候，心里却完全乱了阵脚。

恐慌、恨意，从姜枭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

“七弟，好久不见，不知道这一年多来你是否又有许多长进。”姜枭忽然走向了他们，与姜旭打起招呼。

“三哥说笑了，旭儿一直都是如此，谈不上什么长进。倒是三哥平日公事繁忙，总听见朝中大臣们对你赞誉有加。”姜旭微微颔首，回着话。

“那都是拍马屁的话，无用无用。不过这凤都管理起来着实让我费了力气，且不说以前的百姓喜欢自作聪明、懦弱无为，就是那些遗留的大臣，都是些没头脑的家伙，看着便让我心烦。”

姜枭鄙夷地说着，眼中的蔑视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纵观往昔今日，其实是那里的人可悲吧！”

她没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两颊因为生气而透出红色，双目蕴藏着怒气，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姜枭。

“恩？你是谁？”姜枭因为她这一句话而产生了怒意，盯着她语气生硬的问道。

“我……”

“只是我的书童罢了。没大没小，进宫两年了，不懂规矩么！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也敢这样乱说！”姜旭突然对她呵斥道，并用眼神命令她不要继续乱来。

她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刚才的一时冲动有可能会酿成大祸，赶忙跪倒在地上向姜枭请罪：

“小的多嘴了！该打！还望三公子不要计较小的说的疯话，请三公子责罚！”

她没有继续抬头看姜枭，而是低下脑袋，心里乱如麻。姜枭当初是见过自己的，虽这两年时间她因为成长稍有变化，但是像姜枭这种人，难免会想起自己是谁，所以不得不防。

“原来她就是当初你半路捡回去的那个孤女啊。罢了，今日也是自家人相聚不做伤和气的事，七弟回去可要好好管教一下你的这个书童，饭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言罢，便离开了。

待姜枭走远，姜旭才让她起来。她知道自己做错，也是不敢看他，只得右手紧紧攥着衣袖，心里揣测着他要如何处置自己。

“当初你已经做了选择，就应该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你以后见他的次数是太多，若无法调整好自己，那我也不能一直保全你。”

她重重地点头，承诺这种事今后必不会再发生。

还好，那年狩猎期间姜枭并未看过她一次，可见是没有起什么疑心，她也是长舒了口气。

随后的这三年狩猎活动，她与姜枭再未碰面，一年是因为自己身体不适未去，还有两年是因为姜枭在凤都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则以公事繁忙为由未去。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人终还是要见面的。只不过这次，她已完全掌握分寸。

六年的历练已经让她彻底蜕变。六年前，她是凤国公主凤颐；六年后，她是姜国七公子唯一的女随从雀儿——姜国朝中无人不知的少女。

当年，她晕倒在静河边，出门办事的齐放恰好路过看到了她，一切都似是命中注定，她得救了。她被姜旭安排在未央城的一家旅店休息，醒来后，她也曾想过离开，她知道自己走与不走姜旭都不会理睬，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亡国的公主。但是离开又能去哪里？

她想了好久，终于在姜旭一行人将要返回凉城时下定决心，要与他们一起走。

“我有什么理由要带着你回去。”

“成事者，总需要掌握一两颗特殊的棋子。”

“但你除了那个废弃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敢赌一把么？你怎知未来用不到？”

姜旭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他从她身边走过，轻描淡写地说：

“自愿为棋，收了也无不妥。”

得到同意，她的内心是说不出的情绪。明是亡国公主，却要在今后忍辱负重屈于敌人的脚下；

入凉城，则常见杀父母的仇人，实为不孝；如被人揭发身份，则必会惨死。但是，也只有这样，才是最有效的能接近清禾的方法。复仇，她没有那般宏图伟志，她只想救出那个干净如水的少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成功的。

“你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以后，就叫雀儿吧。你的声音很好听。”

“容貌也不需做什么大的改动，本就年龄尚小，而且认识你的人不多，若你能受的住，就让人在你脸上弄一块胎记吧。”

“今后，你可是要记得，既然跟了我，便事事听我的，不要自作主张，少言慎行。”

“还有，以前的，都忘了吧。”

……

“公子，到了。”凤颐唤了一声姜旭，率先下了马车。

这山间的空气十分新鲜，在凉城宫里呆的久了，难免会对这里的一切存有贪恋。凤颐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都已经停下，前方早有大臣们打理好一切在等待他们的到来。在那群人中，凤颐看见了姜枭的身影。

姜帝缓缓自马车上下来，同旁边的侍从说了几句话，便向他们这边唤道：

“旭儿，你两随我一同过去。”

“走吧。”

身后响起姜旭的声音，凤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空气中流动着一种不明的因子，隐隐透露出一丝兴奋的气味。

“真是期待呢，今年的狩猎。”

“恩，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