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地区难得下起了冬雨，山中萧瑟的凉意更甚。

朴素的草堂，昏黄的灯光下，两个玄衣中年人隔着一张矮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杯清茶，白烟袅袅上升，驱走一点冬雨寒意。留着一把髯须的男人身后驾着一只小巧的香炉，溢出淡淡的药草清香。二人头上高悬着一轮匾额，两个直冲心神的狂草大字赫然在目——九罗。

“老大，那小子真的是吗？”白面无须的男人端起茶杯，咂一口茶，微微皱起了眉，不知道是因为苦涩还是疑惑。

髯须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答：“谁知道呢。当年他们把事情做得太干净，祖师爷也不太清楚。”

“那他该怎么办。”白面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精光湛湛的眸子里的担忧十分浓郁。

“无妨。”髯须男人也端起茶杯，享受地品了一口，眯着眼说道：“不要惊动他。先让木秩他们三个白痴蹦跶着，你派人暗中监视着他，顺便保护好那三个白痴。”

白面男人听到木秩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包容，“他们三个没那么弱。现在除了他们谁敢惹我们九罗？”

“嗯，也是。不过，老四，他们开始动手了吧。”髯须男人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没有被人盯上的紧张感。

他足够强，所以无所畏惧。

“老大，下次我来的时候能不能不给我喝这种茶啊。”白面男人苦着脸，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家老大的脸色。

果然，男人骤然张开双眼，压迫性的看向白面男人，压低声音威胁道：“怎么，嫌老子的茶难喝？”

“哪能呢。您的茶最好喝了，就是小的担当不起啊！”白面男人赶紧安抚。老大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让人说他的茶难喝，否则他肯定要拆房子。真是十分任性。

听到这话，髯须男子满意的哼哼了两声，回复了原来懒懒的模样，“乖了。老大一会儿给你几两茶叶，拿回去好好尝尝，回头我检查。”

“啊？”

髯须男子正要喝茶，瞧见男人大张嘴惊讶的模样，一撩眼皮，淡淡的斜挑起尾音，“嗯？”

“没——”这下真是哭笑不得，“那，我就下去了。派十二天去如何？”白面男人最终不忘问一句公事，希望老大忘了给他茶。

“随便，和他们保持联系。”髯须男人满足的咽下一口茶，“茶在架子上，别忘了拿。”

刚准备离开的白面男人垮下脸，磨磨蹭蹭的拿了茶，离开了草屋。

髯须男人放下茶杯，身体骤然绷直，他眸中精光乍现，似有刀剑交错。

而白野一行人一路奔波，已然过了七八日。他们从宛州城出发，首先得经过西北的回泱城，然后向东北走到绾城，再北上去京城。这是最远的一条路，足以给白野时间去了解真相。

‘’白野，快到回泱城了，我们不转转吗？”未然将白纸递给白野，温柔的笑着，眼神中有不可察觉的怜悯，‘’市井之处，是小道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也许你能知道些什么。”她猜测，白野在探求着答案，她想要给他这个答案，想要他体味人间百乐，拥有普通人的喜悲。

拥有常人情绪的白野，该是如何？也许是灭世的魔鬼，也许是救世的佛陀。

白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他需要情报，脱离“白”的情报。他明白“白”阻挡了他太多的视线，给他看了太多虚假。比如，白璟的闪烁其词。

“有人跟踪。”

马车刚行出几里，白野忽的出声，腰间长刀出鞘半分，伸展神识探测着，“三个。”

“少主，要杀了他们？”车夫压低声音问道。

“不要妄动。是十二个人，九罗十二天。”白野思索一会儿，开口否定，“停车，我去会会他们。”

未然听到他得话，心里有些紧张，不由抓住了他的衣摆，担忧的看着白野。

“放手。”白野拂开未然的手，转而对车夫说，“保护好未然。”

他没有注意，未然略带疼惜的目光。

其实白野只感受到三股气息，但是他们三个的走位咬合紧密，隐隐呈现十二连星阵阵势，这阵法是十二天独创，能够让他们十二个人配合更为紧凑如臂使指。如此一来，白野不难判断来者何人。

十二天，取上古佛法十二天之名，东方帝释天，东南火天，南方焰摩天，西南罗刹天，西方水天，西北风天，北方毗沙门天，东北伊舍那天，此为八方天，又有上方梵天，下方地天、日天、月天，梵天是为首领。

白野的行动很自由，绞杀九罗的任务并没有派给他，但是，他们毕竟是“白”的任务对象，白野见了定然不会放过。所以，白野下了马车，迅速冲向十二天隐匿的方位。

“老大，他来了。”地天、日天和月天站在梵天身后，兴奋的说道。他们三个脸上尽是跃跃欲试，想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可惜，梵天面色发黑，低声喝道：“蠢货！引来他干嘛，不知道我们只是监视吗！回去不准吃饭！”

其余八方天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掩嘴偷笑，拿下方三天当乐子来看。

“罗刹，你去截住他，甭让那小子过来，麻烦。”梵天不耐烦的对着一个身形极为消瘦的男人说。

男人领命，以不弱于白野的速度掠去。

同为罗刹，一为尊天，二位恶鬼。罗刹天兴味的笑起来。

不过几息，罗刹天和白野刀剑相撞，强烈的气将身周的灌木压的贴着地面，不怎么松软的泥土逐渐显出深深的沟壑。

一触即离。

“哟，不错啊，不愧是白罗刹。”罗刹天舔舔嘴唇，不怀好意的说。

白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的手臂有些微麻，想必对方也是如此。

论单打独斗，白野少有敌手，不过同等级高手的围攻，他就有些吃力了，尤其像十二天这样的对手，他不会傻傻的送死。篙山之战和对战木秩，或轻或重都有受伤，让白野明白双拳难敌四手，他还尚且稚嫩。过去的七年，他并没有专攻招数，只是学习知识修炼先天原气，虽有实战但也没有直面遇到强劲的对手。

思及此，白野更是不会放过十二天，自己跑来的磨刀石，岂有不用之理？

“九罗十二天，罗刹天。你们为何跟踪我等？”白野站在罗刹天三丈开外，戒备的看着罗刹天。

“自是奉我们家老老大的命令啦。”罗刹天嬉皮笑脸，可是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紧绷，锐利的弧度随时都会爆发出强劲的攻击，现在的罗刹天就像是一只微笑着蓄势待发的雄狮！

“你们随意。”静默了一会的白野甩下四个字，转身走了。这下搞得十二天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白野会有如此行为，他们甚至还在想一会儿要把白野打得几分残???????

“诶哟小子你怎么走了？”罗刹天急忙叫住白野，脑子还没转过弯。

“不走等着死吗。”白野扭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稳淡漠，丝毫不觉的临阵脱逃有什么不对。

“小子，先攻击的可是你，还想这么一走了之？”罗刹天沉下脸，剑身微颤，已然按捺不住杀意。

不过梵天很冷静，开口喝道：“蠢货，还不回来！”

这一声暗含几分原气，传到白野耳边时只觉一道惊雷炸开，震得他耳膜嗡鸣。罗刹天自然也是如此，乖乖的回去。他

离开时白野没动，只是淡淡开口：“你的挑衅我收下了，我们来日再战。”他的目光越过罗刹天，直直射向不远处树后高大的身影。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