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的花开的鲜妍娇艳，着实一派华贵雍容之景。

粉衣丫鬟细致地给一株牡丹浇水之际，紫衣姑姑缓步走来，稍嘱咐了几句，便向正殿走去。都知皇后娘娘爱花，其实皇后娘娘最爱的是宫外的自由，叶芜清楚皇后娘娘每次远眺时眼底的渴望，高高的宫墙阻隔了皇后的两个世界，一个丰富多彩，一个死气沉沉……

叶芜默默舒了一口气，那种眼神着实叫人心疼。

“回禀娘娘，皇上昨日歇在倾卉宫，皇贵妃今日获得了不必请安的特许。”平日里的皇后，一身凤袍，妆容生硬严肃，发髻规整，脸庞精致，却又因了这一身的妆容让人不敢直视，阵阵生硬僵冷之气传来，生生让美感降了又降。然而此刻侧卧榻上认真看书的皇后，表情柔和，嘴角似乎还残留着恬淡的笑意，仿如误落凡尘的仙女将叶芜都看呆了。

只见她起身将书递给叶芜，笑得甚是娇俏，“叶芜，这本书倒是有意思，讲的是书生同一个狐狸精的故事，闲时不妨翻看翻看。哦，对了，你刚刚是说云歌？”叶芜点头称是。石钟毓小脸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同情，却也只是一瞬，“这皇宫里固然有很多身不由己，而更多的却是自己的选择。照例赏吧，做好皇后的本分，至于谁被利用，谁又利用了谁，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好好的偏安这一隅便好。”石钟毓微微一笑，带着干净的华彩，迷了叶芜的眼，却也注定只能在这凤栖宫见得。

南轩地大物博，崇礼尊佛，皇上轩辕休泽文武并重，虽有北辽骚扰，有石家军的镇守便不需担忧。皇后乃先皇遗诏赐婚，石家嫡长女石钟毓。皇后贤德，帝后相合。

然而，石钟毓却明白的很，皇后必须贤德，至于帝后相合，恐怕只是表面罢了。皇上需要演给将军、演给石家人、演给天下人看，她要做的就是配合他演。一切分明看得明白的虚情假意，却必须同其他后宫妃子般珍视欢喜。

从那道圣旨开始她就注定了这样的命，人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至少她是个皇后，一个天下女子求之不得位置。

世间众生各有不易，没理由她就要过的顺心，况且母亲早就说过身为石家嫡长女未来的路注定不顺遂，如今的境地她早有准备，至少这两年来一切相安，如此已是极好了。

“素莲，将你手下那几株素净的花给沐辰宫送去吧，德妃喜欢。”吩咐完，又转头同叶芜说：“这花儿到底也只是个陪衬，并不能见人的性情。素雅也好，艳丽也罢，都只是用来衬人的。这样看来也没有什么雅俗了。”

叶芜很赞同她的话，却并不接腔，有些东西，主子可以看破可以说破，但她是绝不能逾越的。在深宫中这些年岁，她极清楚谨慎二字。

石钟毓唇角带笑，其实她很喜欢叶芜这个人，足够成为她的心腹。有情有义，有分寸，三年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慌不乱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够忠心。素莲人文静的很，是叶芜一手带过来的人，再加上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丫鬟浅墨和远月。这样数起来她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浅墨拿了不少宣纸过来，眉宇间透着几分怒气，石钟毓觉得有趣，开口道：“浅墨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谁欺负去了？”浅墨放好宣纸，听见石钟毓的问话，立即竹筒倒豆子般说了来龙去脉。

石钟毓听后眉目依旧舒展，甚至连轻笑也不曾减退，“怎的？皇贵妃善书画歌舞琴棋，这是天下皆知的，要知道这天下第一才女可不会是浪得虚名。能让极少来后宫的皇上大半时候都去她那，也定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所以，于情于理，上品宣纸自是应该倾卉宫得去。”

此话一出浅墨愣愣的点点头，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娘娘可是皇后啊，不管怎么说，倾卉宫之人着实……”

“嗯？”石钟毓秀眉微挑，接着轻轻叹口气，“你这丫头老毛病又犯了，我怎么教你的？我们凤栖宫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东西，没必要和别人争抢什么，这次可记得了？”

浅墨脸红扑扑的点点头，算是明白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丢人了。

石钟毓拿起宣纸看了看，觉得还不错，便吩咐浅墨研墨，书法是极为修身养性的一门学问，一切准备就绪后，石钟毓又开口让浅墨将手边的帖子临摹完。在浅墨欲哭无泪的表情中，石钟毓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本宫细细想来，其实浅墨说的也不错，这比皇贵妃用的差的东西本宫怎能使用。”说着又附在浅墨耳旁轻轻浅浅地说：“至于她的造诣，说天下第一，确实有些不自量，可对？”浅墨眉眼含笑的点点头，心中顿时愉悦了起来，认真地执起笔慢慢临摹起来。

“远月今儿怎的一直不见影？叶芜可知她的去向？”石钟毓有些奇怪的环视一周，确定并没有远月的身影。叶芜看了看自家娘娘茫然的神色，里面透出几分孩子气，着实可爱得紧。“回娘娘，远月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我便安排她先退下了。”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石钟毓急忙询问。

“不碍事，就是着凉了，肚子不太舒服，娘娘不必担心。”听了这话，石钟毓也放心下来，她就这几个人，谁都不能出岔子，“可抓过药了？”叶芜点头称已经抓过药了，估计一会儿就没事了。“那就好，大家都要照顾好自个儿身子，叶芜谨慎，我也放心，浅墨和远月却仗着有些拳脚，总也不知爱惜，回头还得好好说说她们。”

石钟毓又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她看的书极杂，小说，画本，诗词，兵法等等等等，只要是有字的纸张似乎都很合她的胃口。不仅如此，每每看书总会看到痴迷，不论叶芜、浅墨、远月或是素莲是出怎样的法子，她都不为所动。也是让几个人伤透了脑筋。

虽然无奈，叶芜却很喜欢在凤栖宫中如此真性情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