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后安排给朕选秀？”倧瑞的神色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变了又变，他眉头紧蹙。宜之抱拳答了太后让傅凉玉殿选之事，边说边窥探着倧瑞复杂的神色。

倧瑞无奈叹口气，缓缓合上奏章，淡淡问；“是什么时候？”

“吉日定在五日后，在千阳宫正殿殿选。”

倧瑞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问宜之：“慕容氏何时上路？”

宜之思索片刻，支吾了半天还是照实说了：“也是五日后，只不过······”

倧瑞见他支支吾吾，面色颇为不悦：“只不过什么？好好说话！”

“慕容氏自从几日前就不吃不喝，神志仿佛不太清楚了！”

只听得“啪嗒”一声，倧瑞手中的朱笔掉在了地上，他的神色看起来无比惊惶，只恨道：“怎么没人告诉朕？你们为何都瞒着朕？”

宜之见此忙跪下叩头请罪，“卑职也是今日才听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朕要去看她！”倧瑞的声音坚决不容置疑。

却是宜子死死拦着她：“陛下不能去，万一您像上次一样出了差池，卑职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杀的。”

“让开！你若是还拦着朕，朕就杀了你！”倧瑞的口吻不容置疑，宜之知道倧瑞言出必行，只好作罢。

倧瑞见到慕容昭之时，她正蜷缩在监牢的角落里，单薄如纸的身躯缩成一团，埋没在冰冷的墙根底下，她发出嘶嘶的声音，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那一瞬，倧瑞的心跳便漏了一拍，五脏六腑里蔓延出一重重的酸涩，不觉间，他的眼角湿润了。他很想走到她面前，认真的看一看她的模样，毕竟，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了。

就在他走近的那一瞬间，慕容昭忽然抬头，眼中皆是无望的空洞。她就那样看着他，须臾间，她仿佛认出了他。

“你······”倧瑞艰难的张口，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的脸。

慕容昭的声线低哑，她漫不经心道：“你来了。”

倧瑞异于她这般的平静，只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明日你就要上路了，朕之所以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她的口气冷淡，仿佛在和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交谈。

“你对朕的情意，是否全然无假？”他突然转过身来，眼中似乎一点点有热切的希冀。

慕容昭突然开始冷笑，笑声仿佛暗夜中的夜枭，嘲笑中带了几丝可怖：“你问我对你是否有情意，那么你逼死我母亲的时候，你是否想过这些？你处决我慕容一族的时候，你是否又想过这些？你居然还跑到这里来问我对你是否有情意，真是让人恶心！”

倧瑞听得她说起独孤氏的死因，脸色变了又变，只颤抖着声线：“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这一生，都被你辜负了。”她抬起头，抑制着眼泪不落下，“从一开始，慕容家就在你的算计之内了，你求先帝赐婚娶我妹妹，不过是为了寻一个保障，可是当你知道我的身份后，慕容家已经成了你一枚可用可弃的棋子，这个时候先帝驾崩，罪责全部都落在我们慕容家身上，这时候你动摇了，因为你清楚的明白这是铲除我家族的时机，其实你明白先帝的死不会和慕容家有多少联系，可是你不甘心，不愿意受人牵制。你想得到的， 其实从来都不是真情，你想得到的，是慕容家的虎符。”

倧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所有的秘密都被她一一窥破，那种无望的挫败感汹涌而来，他不住的摇头：“没有，朕没有！”他忽然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剧烈的摇晃着她，他声嘶力竭的向她吼道：“你从哪里知道的，告诉朕，快告诉朕！”

慕容昭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人在做，天在看，你何必这样骗自己呢？”

倧瑞的暴怒在哪一瞬间平静下来，他无力的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上，他喃喃道：“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受够了世人冷眼，我的母妃现在还葬在东陵，她在这宫里无声无息的活了大半辈子，死后连哀荣都没有，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做一个王爷，我不想。”

“你为了你自己，就要我让的家族陪葬么？”

倧瑞低沉的声线，回荡在狭小的监室内，他眼中有喷薄而出的泪水：“原谅我。”

“绝不。”慕容昭冷冷道，说罢，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手起，簪落，情断。

倧瑞失声喊道：“不要！”曾那样爱惜自己容颜的她，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来让他记住自己，记住自己对她的亏欠。她说他残忍，其实更残忍的人，是她自己。

慕容昭看着面颊上的血一滴滴落下，落在她的手背上，仿佛开出绚烂的桃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冷笑着，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银簪：“今日我慕容昭在此刺面起誓，与你倧瑞恩断义绝！”说罢，她将那枚银簪狠狠扔在地上，“倧瑞，我要你永远记着我这张脸，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欠我一切！”

时间，空气，仿佛都在那一刻凝滞，倧瑞只呆呆着看着慕容昭血痕累累的脸，哀声向外边道一句：“起驾回宫。”

甫倧瑞刚离开监牢，便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血呕出来，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