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房里就只剩下了笑声。

笑声由小变大，越来越狂妄，越来越悲伤。

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让站在门外的塔里克陡然一惊，连忙低头，一动不动。一团黑色的东西扔到了他的身上，上面的血迹早已经凝固。但身为吸血鬼的他，依旧可以嗅出那上面淡淡的血腥味。

沙尘大步流星的下楼，完全不带一丝留恋。

屋里的吉尔伽美什背对着塔里克，望向窗外已经黑透的天空。脚下的地毯上满是花瓶、茶杯的碎片。

水晶变成了粉末躺在奢华的地毯上，将暖橙色的灯光折射成一条条彩虹。有些飘渺，好像屋里的人正踏着满地的彩虹星光。

塔里克低头，将手里的黑布抖开，是一件黑色的斗篷。他把它仔细的叠好，并没有吩咐仆人收拾屋子。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吉尔伽美什是最不能招惹的。

匆匆下了楼，却在书房里没有找到沙尘的身影。把斗篷放到了他的书桌上。又到他的卧室看看，仍旧没有。塔里克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一个沙尘可能会去的地方。于是瞬间消失在了城堡里。

这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曾听人说，无论你我身处何地，头上的天空总是同一个。夜晚天上的繁星浅月也都是同一个。因为它们均来自于过去。

原来，一抬头的瞬间，世界已过去了万年。

我们看着过去，想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第二日，娅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了卧室。岚老早就起来离开了。所以当娅莎看到那张大大的空床时，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却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一直处于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高度亢奋紧张的状态中。

无论如何，她还是睡不着。

一想起一会儿会看见吉尔伽美什她就郁闷。

房门很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响起。娅莎一个机灵，迅速的钻到被子里，没有出声。

这敲门声一点都不规律，不是塔里克。

门外的人敲了两下，听娅莎没有回应，似乎就离开了。

娅莎舒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帘子后的门突然被打开。娅莎吓了一跳，却见西芙尔端着餐盘，看见床上缩在被子里，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的娅莎后，万年不变的冷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惊讶。

“陛下？”

娅莎见是西芙尔，于是放松下来，问道：“今天怎么是你来送早餐？塔里克呢？”

西芙尔走到床边，脸上又恢复成了那副冰脸：“他和亲王出去了。”

娅莎从盘里拿过水晶杯，将里面的血全数喝光，又就这熏肉啃了两口面包，问西芙尔：“吉尔伽美什殿下起了吗？”

“殿下一早就走了，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办。”

娅莎一喜，将手里的面包整个塞到嘴里，大嚼着，心里又有一点点的担心。

西芙尔的眼神一暗，目光从娅莎光洁的后颈再到左耳后。

娅莎注意到了西芙尔的目光，又想了想脖颈上并没有什么疤痕，于是就放心下来。

莉莉斯的皮肤很好，全身光溜溜的，一点疤痕都没有。整个就一个玉人。她当时还小小的嫉妒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身体，估计是没有这么好的皮肤的。

但是娅莎不知道，莉莉斯身上其实有疤痕。只是那疤痕已经随着她灵魂的离去，而一并离开了这个身体。

西芙尔的目光依旧是冷漠的，银发有些像千年玄冰拉出的冰丝，再高的温度也无法将它融化。

娅莎很好奇，对外她一直称自己在看书，没有时间见客。虽然这个理由有些荒谬，但是大家居然都深信不疑。而现在，她并没有放出自己把书看完的消息，就已经有人来给她送东西了。

娅莎第一次看见霍普斯穿正式的宫廷装束，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幸好他今天没有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的就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娅莎一定会以为自己还呆在平安京呢！

“大法官消息都是灵通，我刚回来，你就到了。”

关于回到一千三百多年前夺取屠刀的事，娅莎并不打算隐瞒霍普斯。因为她知道，根本就瞒不过。

霍普斯礼貌的一笑：“霍普斯不想打扰陛下的休息，又不想耽误您的办公时间，于是您一起，我就来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霍普斯已经知道了娅莎是昨天傍晚回来的。

“是吗？”娅莎眉毛一挑，“不知道大法官带来的是哪一件圣器。”

霍普斯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道：“鬼灯。”

娅莎扬起下巴，看了眼盒子里的鬼灯。传说鬼灯的光芒能使人产生幻觉，并能控制人的行为。

铜制的烛台上，是一片薄薄的翡翠。翡翠中间向下凹，四角翘起，像是一个小小的水瓢。

“这是……鬼灯？”娅莎有些迟疑的看向霍普斯，霍普斯点了点头，笑道：“我刚看见它的时候，反应和陛下一样。但是，这的确是圣器鬼灯。”

娅莎拿过霍普斯手里的盒子，把鬼灯拿出来，问道：“这要怎么用啊？”

霍普斯伸手，用指甲将手指划破，滴了一滴血在翡翠瓢里。翡翠中间凹下去的地方刚好能够容纳一滴血的体积。霍普斯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一团小小的火苗。他把火苗移到血液上。惊奇的是，血液竟然被点燃了，一团蓝中带红的火焰猛地迸出，将霍普斯苍白的脸染成了诡异的蓝色。

不知道是不是娅莎的错觉，霍普斯的瞳仁似乎变成了红色。

正想着是不是鬼灯的让他产生了什么幻觉，霍普斯就伸手抚灭了翡翠里的火焰。

“这灯里滴入谁的血，灯的主人就能控制谁的行为，使他产生幻觉。”霍普斯的声音不冷不热，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被鬼灯所控制了。

娅莎点点头，把鬼灯放回到了盒子里，递给霍普斯，道：“你把他直接交给沙尘吧！我就不过去了……”但是猛地，她又想起沙尘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于是就把盒子又收了回来，道：“算了，你先走吧！”

霍普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问道：“你把圣器都放在了沙尘那里，那我们的交易怎么算？”

娅莎一愣，看着霍普斯道：“不是你说要想使用圣器，还是要找你吗？”

“我是说过这句话。但是如果是这样，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和你交易。”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在集齐圣器的时候，抢在沙尘之前把它们交给我。”

“那沙尘那边怎么办？”

“这我自会安排……现在，圣器集齐多少了？”声音不再是刚才的恭敬，而是一种领位对下属的询问。

娅莎蹙眉，道：“八个。”

霍普斯眉毛一挑：“八个？不错了。继续努力。”

娅莎突然抬起头，直视霍普斯的眼睛，说道：“沙尘告诉我，父帝沉睡前，在圣器上下了咒。如果一千年内圣器都没有集齐，它就会将里面的能量释放，后果难以预料……”说完，娅莎清楚的看见霍普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和疑惑。

“这些是沙尘告诉你的？”

娅莎点点头。

霍普斯垂下眼，似乎在思索，喃喃道：“难道是……”他忽然看向娅莎，问道：“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娅莎想了想，答道：“一个月左右。”

“无论如何都要集齐圣器。”

“这我知道……”

门口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娅莎知道是塔里克来了。她看了一眼霍普斯，意思是让他赶快走，霍普斯却笑笑，意思是，没事。

娅莎看了他一会儿，便说：“进来。”

塔里克恭敬的推门进来，看见霍普斯也并不吃惊，只是向他微微颔首。霍普斯没有看他，而是对娅莎笑道：“既然陛下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娅莎抬起下巴，淡淡一笑。

霍普斯走了。

她把桌子上装有鬼灯的盒子递给塔里克，塔里克接过，说道：“殿下请您过去。”

娅莎淡淡的答了句：“知道了。”就有些懒散的跟着塔里克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对面，沙尘的书房里。

走进房间，沙尘还是老样子，站在窗前，看着花园里大片大片的蔷薇花。浅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窗子将他的发染成了明亮的金色。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车上，白色的紧身长裤，秀出他完美的身材。脚上还是擦得锃亮的皮鞋。

对于沙尘的着装，娅莎一直不太明白。

血族一直以最为高贵的贵族自称，衣着也都是中世纪欧洲的宫廷礼服。偶尔在自己的城堡里，也会穿一些休闲的，衬衫、紧身裤什么的。但像沙尘这种一年四季，无论什么场合都穿一种衣服的血族来说，这样的衣着是不合乎礼仪的。就连一向随意的吉尔伽美什，在参加宴会的时候，也会选择穿正装。

这时候的西班牙似乎是秋季，但在这城堡的花园里却丝毫看不出秋季应有的凋零。这里，似乎只有春天这一个季节。

前段时间，娅莎还因为换季而有些怕冷。但是从平安京走了一趟，再回来似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沙尘一直保持着凝望窗外的姿势。娅莎站在书房里，有一种局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