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亲手被挚爱所杀吧。

这是百晓墨昏过去之前脑海里最讽刺的想法。

如同折了羽翼的雄鹰，那流苏随着飘扬的衣摆诉说着物语，心脏位置的冰棱刺眼得残忍，银发凌乱了，肩头血花溅雨，少年如同丢了重担般轻松，乃至昏迷前都扯带笑容。

云霄下杀红眼的魔兽显然对这份食物很期待，形状各异的魔兽们你推我挤，发出“呼噜”“呼噜”粗重的鼻息声，獠牙磨得尖利，口水伴着血肉的鲜血肆无忌惮地流下，就等着百晓墨坠下，可想而知，他会被魔兽们撕成碎肉。

凤茕染脸色煞白，右手有些发颤，定神一看，上面还有他的血迹，咬了咬下唇，她握紧了拳头，一拂袖，冷哼一声，心却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快去救他！”颜天罡脸色变了变，心下一急，扯过寓阳推了下去，自己则因缺少了支撑而瘫倒在赤鸣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寓阳淡淡地蹩眉，手刻不容缓，使御风托住了百晓墨，自己则不紧不慢地将他带回了赤鸣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凤茕染还没来得及眨眼，见他被安全的带回，不自觉地，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陛下不必担心，还有得救。”寓阳轻轻地把百晓墨放在赤鸣鹰背上，目光落在冰棱上，不明的星光闪烁，大手一擒，冰棱“嗤”地被拔出。

血滴随着被拔出的冰棱飞溅了他一身华贵衣袍，寓阳在心里痛惜的咋嘴，啧啧，可是了这件能保持容貌的玄铁神衣了。

“快点，解决吧。”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她别过脸，望进他幽暗无神的眼眸，那微遮额头的刘海和一头干净柔长的黑发束得整整齐齐，如丝绸般的光滑直垂腰间。

触到心底莫名的柔软，他不经意地放缓了冰冷的脸色，修长的身形一闪，跃上了凤茕染的冰凰，直愣愣地站在她旁边，凤茕染稍稍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将头傲娇地撇了过去。

“天帝，汝等已经穷兵末路，还不快投降？！”她的声音清脆婉转，不大却足够让两界都能够清晰地听到。

冷冷地嗤笑一声，颜天罡强撑起满受内伤的身体，硬是把一口堵在喉里的血呕了出来，给赤鸣鹰赫色亚麻丰满的羽翼添了一抹格格不入的朱红，连龙袍也似乎变得黯淡无光。

他淡淡地扫了扫云霄下的残兵败将，魔界明显占了优势，天将们伤痕累累，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仅存的千几个名将抗着。

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挺直背脊，眸光坚定，权当她是陌生人，如果她对百晓墨都能下杀手，那么还有何情分可言？

“朕，宁死不投。”他不会让从父王手里接下的担子随意丢弃。

寓阳正给百晓墨输送些许的精气和灵力，使他能够存活下去，眼角余光不经意深深地瞟了凤九天一眼，目光微带同情和狠厉，甚至不屑。

凤茕染这下可真的恼怒了，冰冷寒雪般的阴冷着脸，轻蔑开口:“不知好歹。”

灭世倒是皱了皱眉，蒙着面纱的脸徒添了一抹狠厉和怨气，他蓦地笑了，轻笑，耻笑:“你是在等颜无情吗？”

颜天罡一愣，顿时沉默。

“如果是等他，那甚好，本尊可是有陈年老账要算呢。”他的语气戏谑，却冰冷残忍。

账？能有什么账的？颜天罡印象中好像记得父王从来未与灭世有所交手，莫非，是故人。不对，颜天罡又摇了摇头，故人更加不可能。

似乎看出了颜天罡的疑虑，灭世再次冷笑讽刺，说出让众人都惊诧的话:“看来他连你都瞒着啊。颜无情，就是镇天啊——”

轰——！这句话如同深水炸弹，不仅在颜天罡的心里炸开了窝，也在寓阳和凤茕染心里留了一抹疑色。

怎么可能？父王……是镇天？！颜天罡仍旧不敢置信，瞪大的眼眸中既是怀疑又是几分的失落，为什么，父王不告诉他呢？

暗自捏紧了拳头，他面上不动声色，俊颜微冷，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就算实力输了，气势上决不能再输！灭世哼了哼，红眸闪过一丝精光，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主意。

而凤茕染一脸茫然，颜无情？镇天？神马和神马啊？！

尽管郁闷，她还是没有发问，慢慢地坐下，左手半撑着身体，右手搭在膝盖上，冷冽肃杀的气场不输灭世，似乎对百晓墨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她仔细地看着庞大的赤鸣鹰上那个白色红血的影子，眸光黯然。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她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冰凰上的冷气彻骨地凉，仿佛贴进骨髓里，丝丝的凉气也只有灭世和凤茕染能够无动于衷，因为赤鸣鹰靠得很近，所以冷气自然也飘过了那边。

颜天罡面色苍白如纸，薄唇染紫，龙袍早已成为遮蔽之物而已，泛起了鸡皮疙瘩，受了很重内伤的他无力再支撑起保护罩。

寓阳盘着腿，给百晓墨正输送着精气，见颜天罡脸色更难看了，不禁有些疼惜，闭上狭长的桃花眼，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的，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围绕起了颜天罡三人，灵力充沛溢动，一股脑涌进他的身体里，暖流过全身，颜天罡皱了皱眉，声音嘶哑:“寓阳，你不要再浪费灵力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收回往百晓墨身上输送精气的手，寓阳下意识地抹了抹唇角，不着痕迹地掩饰目光，百晓墨瘫倒在赤鸣鹰背上，肩头的血止住了，心脏也依旧运行，总算，又捡回了一条命。

“这场战，必然是你赢了。”凤茕染白皙的脸透着红润，刚刚的战斗好歹也耗了她些许的修为，没想到这个雷神真是强悍，和她对了那么久，还有灵力救人。

知道凤茕染是在对他说话，灭世淡淡地挑眉，只是却未露过胜利的微笑，没有任何喜悦，没有任何激动，红眸黯淡无光得依旧，像是失了魂魄，有些不在状态。

这是他想要的吗？毁天界，真的顺愿了？他低下头，清澈的水汪眼眸有些隐隐的低落，无辜受伤的表情在他人看来仿佛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眼尖的颜天罡瞅见了正向他方向飞来的某个白色仙影，熟悉得让他眼睛一亮，嘴角的弧度上扬，笑容温暖轻松，他破口喊了喊，道:“父王！”

颜无情冷峻的脸面无表情，漆黑如墨的眸子如同银河里的黑洞，一袭素色简洁的白袍和流苏飞扬。

修长高挑的身影猛地一跃，上了赤鸣鹰，发丝如雪，垂落三千，天将们激动万分，更加拚命起来，那是旧任天帝啊！已经整整八百年未曾出现了。

颜无情低头看了一眼战场，毫无表情，又回过头，他倒也不急于察看颜天罡的伤势，反而先把视线转到灭世身上，错综复杂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正好交加，如胶似漆般，仿佛昔日的故人，他们终于还是再见了，这次仍是在这战场上。

“唉，你……终究是来了啊……”他百味杂陈，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满满自责和悲伤无奈的意味。

灭世笑笑，眼神冷漠无比，肆虐地扫荡:“是啊，颜叔！”

颜叔？！！！

凤茕染和颜天罡等人茫然，什么情况？

对于他的称呼，颜无情微微怔了一下，半晌，黯下眸子道:“放手吧，是颜叔不对，是颜叔错了……”他错就错在，年少轻狂，不明是非。

颜天罡表示更疑惑了，父王错了？什么错？到底怎么了啊啊啊啊啊！

“放手？！”灭世嗤之以鼻，说出狗血剧的台词，“你觉得我还放得下手吗？！！”

没错，就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他怎么会沦落成魔？若不是他，他当年怎么遭受无尽的欺凌？！！不可原谅！！

他的红眸越发的深邃起来，灼热的目光赤裸裸地，犹同从颜无情身上剜下一块肉，恨意如潮水般袭来，黑色华贵衣袍下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感不到疼。

【诗绮有话说:想知道灭世与颜无情之间发生神马敬请期待，番外篇，哦呵呵】

“是颜叔的错，”他又重复了一遍，视线在与灭世对上的一瞬间，看透的是他眼底摸不到的冰凉，空洞毫无生气，只带深刻的恨意和冲天的邪佞，心口刺痛了下，他又开口，“洛离，放过这些无辜的小神吧，他们不该被卷进来。”

“不许你叫这个名字！！”他冷喝一声，身形一瞬，转眼间到了颜无情的面前，掌风扑面而袭，强大的威压压得赤鸣鹰都震了几分，险些飞得不稳，而寓阳则护住颜天罡和百晓墨尽量保持平衡。

“轰——！”剧烈的轰炸声响起，震天撼地，交缠的两股强大得惊人，尤其是灭世赤手空拳的攻击，狠辣又迅速，直击颜无情的致命要害，颜无情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边挡着他的攻击，一边将灭世引离寓阳他们的方位。

留在原地的凤茕染等人怔住了，灭世，的速度已经快到无法用肉眼看见了。

是他对不起洛离，让他受尽耻笑和侮辱，是他没能够及时地保护他，让这个原本爱笑温润的少年一夜之间变得冷酷无情，颜无情在心里讥讽自己，颜无情颜无情，当真无情。

“为什么不还手？！”灭世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撕了颜无情，他阴阳怪气地耻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手软而原谅你吗？！”

“……”颜无情继续沉默，快速地接下灭世的招数，心中强烈的自责，如果，让他一死，是不是就能了结了？

仅一瞬，灭世眸里闪过阴辣，狠厉的阴掌毫不犹豫地击中颜无情，颜无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胸腔五脏六腑震得颤动，颜无情连连退了几步，口中猛地喷出了几口鲜血，洒红了他的衣袍，他，进步还真是神速，快得惊人。

乘胜追击，灭世使出更狠的招式向颜无情攻击，嗜血的红眸里满是嫉恨，犹同被蒙蔽了双眼的迷茫，对，只要他死了，他就能报仇了，不然的话，他要血洗天界！！